在UIUC生活了4年的留學生，對瑩穎失蹤有話要說

新聞 06-26

瓜媽的話：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訪問學者章瑩穎失蹤已超過兩個星期。6月24日，她的家人向警方及公眾分享了包括上面照片在內的一些生活照，希望更多的人能夠提供線索。據數據統計，全美在任何時候， at any given time，在案的失蹤人員大約有9萬人，其中4萬人是女性。破案率在50%左右。

「澀映口中不知若，欲知冷暖淚先流。」

在這幾天里，我很多朋友的內心是不平靜的。中國留學女孩章瑩穎失蹤事件，像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千千萬萬留學生的心。或許筆者心底的波瀾比大部分網友更加激蕩——因為瑩穎所在的學校就是筆者的母校——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厄巴納分校（簡稱UIUC）。

UIUC坐落在美國中部平原上一對幽靜的雙子城——香檳市和厄巴納市，學校因此得名。因為當地盛產玉米，所以UIUC也被廣大留學生戲稱為玉米地。

UIUC很大，根據維基百科的數字，它佔地四千多英畝，在校學生4萬餘人，教授及教職人員2500餘人。留學生很多，如果筆者沒有記錯，中國留學生應該超過5000人。

香檳地區很美。它屬於溫帶大陸性氣候，植被豐富，四季分明。春天百花齊放，夏天綠樹成蔭。冬天漫長而寒冷，天地間大雪紛飛，儘是銀裝素裹。最美的是秋天，紅葉似火，秋色迷人。

我印象里的香檳地區幽靜而平和。她既沒有紐約燈紅酒綠的夜生活，也沒有加州陽光燦爛的海灘，她一到晚上就變得靜悄悄的。在周末或者假期的時候，尋找有趣的娛樂活動似乎是一件艱難的任務。

我第一次走在UIUC校園裡，是在2013年八月底。那是一個清爽的早晨，陽光耀眼，空氣微涼。學校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呀，馬路很直很乾凈。建築挺有特色的。唉，但為何都這麼矮呢？」

或許正是因為遠離大都市，我記憶里香檳民風淳樸，人們平和有禮，開車十分禮讓，絕對不會急躁。記得我初到美國之時，有次要坐大巴，差點錯過了正確的班次，旁邊的一位白人老奶奶走到我身邊，親切地詢問我要去哪裡，然後提醒我說：「This is the right one」。

我的一位女性朋友有一次拖著大箱子在路上艱難地走著，巡邏的警察看到了，就用警車送了她一程。

我的一位學長在雪夜開車，車子陷進雪堆，因打滑而開不出去。最後是一群路過的黑人大哥主動幫忙把車子推了出來。

或許正是因為UIUC或者說是香檳給我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憶，瑩穎失蹤事件對我震撼很大。

她最後出現的地方距離我每天上課的教學樓大概就幾十米。我以前幾乎每天都要走過那條馬路。一切都是這麼的熟悉而親切——然而她確實是在那裡上的車。

這種感覺就像你家裡有一個小柜子，你把你最美好的東西都放了進去，你閉著眼睛都能描述出柜子的情況——然而突然有一天，你驚恐地發現，柜子里有一匹張牙舞爪的大灰狼。

我一直覺得美國文化的核心是強調個人價值，極度崇尚自由，鼓吹釋放人性。這樣的美國文化是由移民國家這個大背景所決定的，在一次又一次的政治選舉和種族運動里被肯定和強化。

孟德斯鳩說過：「沒有詞語像自由那樣融合著更多不同的含義，也引發出多種想像力。」

自由了，約束少了，人就更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結果是社會變得更加多元，人變得更加多樣、更難以受控制，人們的心裡更容易滋長出罪惡之花。美國人剛在高雅的歐式餐廳里吃過晚飯，下個樓拐個彎就可能看到滿大街的流浪漢和狂拽的街頭塗鴉。有的美國人從你身邊擦過都會道歉，有的美國人拿起機槍走進了校園。

這就是為什麼，美國不是文化大熔爐，而是文化的「大沙拉」。那是一片美麗而危險的大海，各種各種的人就如同各種各樣的海洋生物，在深海里自由自在地游著——你會在這片陌生的水域里遇到無數擦肩而過的海魚，還可能會遇到溫順美麗的大海龜，但也可能會遇到冷酷無情的大白鯊。

事實確實如此。就算是在表面十分平靜的香檳地區，走在路上被有色人種索要錢財不算罕見（雖然數目不大，我曾經被一個黑大哥索要五塊錢。我給了十塊錢，他找了我兩塊）；在過去一兩年也出現過歹徒半夜闖入女生房間的事件，還是連環作案；在距離學校不遠的小區不止一次地出現過搶劫案；偶爾也有槍擊案。

或許人性遠比我想像的要複雜。周國平說過：「在人身上，神性和獸性彼此糾結、混合、戰鬥、消長，好像發生了化學反應一樣，這樣產生的結果，我們稱之為人性。」所以有的人以前是大海龜，後來成了大白鯊。比如在1943年的烏克蘭大屠殺里，殺人犯原來也是受害者的好朋友、好鄰居。

我是幸運的，在香檳四年都沒有遇到過窮凶極惡之人，遇到的大多是勤奮節儉、學慣用功的中國留學生——就像瑩穎一樣。

是的，就像瑩穎一樣。

潛意識裡，我彷彿和她見過面——在氣氛沉悶的實驗室里，在明亮的工科圖書館裡，在Green Street那些廉價的快餐店裡，在學校中央的草坪上，在智慧女神的銅像前。她是我們這些留學生每天都會見到的學妹、室友、同學、鄰居。

她和我們之間或許還有更多的共同點：都曾在滔滔不絕的美國人前，半天憋不出一句話；都來自平凡的家庭，通過自己的努力拿到了來美國大學深造的機會，對未來的異國生活充滿了期待；每天準時上課下課，為繁重的學業緊張著，為偶爾取得的一點小成績而歡欣鼓舞著；出國前沒有下過廚房，出國後被逼著做飯；獨在異鄉為異客，思鄉的情緒有時候像野草一樣瘋狂生長；甚至春節都不能回家，只能在下著雪的冬夜裡約上三兩個好友，在家裡做頓好吃的。

最觸動我的是她當天離開學校的原因——因為現在的房租太貴，想換一個便宜點的房子。大部分留學生都知道，居高不下的匯率就是一個放大鏡，讓看似普通的學費生活費變得沉重無比。逛街的時候本來看好了一樣東西，卻在心裡默默地乘以7之後把它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