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之美，美在一個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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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是美人兒，是睡美人兒，是躺在水上的睡美人。這世上還有哪一個美人是躺在水上睡的呢？

蓮花之美，

美在一個睡字

文 馬曉晴

圖 莫奈

蓮花是美人兒，是睡美人兒，是躺在水上的睡美人。這世上還有哪一個美人是躺在水上睡的呢？

蓮花從湖水河水裡生長，直長到浮出水面，攤開雙手，嫣然一笑。

蓮花的葉，分為出水葉、浮水葉和沉水葉。但真正的出水葉很少，沉水葉又看不真切，我們能見識的都是浮水葉。所謂浮水，就是漂在水面上。

蓮花白天開放，晚上閉合，也都是浮水的。這可能是蓮被稱為睡蓮的原因。水面是柔軟的床，她仰躺在水面上，花兒是她的笑魘，葉兒是她的縴手。陽光照著她粉嫩的臉，也照著她嬌小的掌心。波光瀲灧，她的身子，若有似無。

西方說上帝用塵土造人，東方說女媧摶土造人。曹雪芹說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所以男人不沾水，女人融入水。欣賞睡蓮，只能遠觀，不能褻玩。

我想，蓮以睡為名，不單單是因為它的花和葉都是浮在水上的。花的顏色，那羞澀的粉紅，那幽怨的玫瑰紫，那寧靜的藍，都是夢的顏色。那是一朵花的夢，只有花兒的夢才會這麼溫婉、清雅、迷濛。

莫奈的睡蓮，沒有精細的勾勒，沒有用積粉法點綴花蕊，沒有蜻蜓和游魚。只有顏色，斑斑駁駁的粉白洋紅玫瑰紅紫羅蘭普藍湖蘭草綠石綠墨綠藤黃赭石熟褐……萬千種色。那是用光影編織的夢。莫奈不是重組了光影，而是破解而又呈現了一個夢，一朵花的睡夢。

不同顏色的蓮花產地也不同。白睡蓮原產於埃及，是尼羅河的新娘。黃睡蓮則來自於遙遠的墨西哥，被奉為水中貴人。紅睡蓮和藍睡蓮是印度的驕傲，象徵著凈土和吉祥。一花一世界，說的就是蓮花。中國獨有的是出水芙蓉——荷花。周敦頤說它是君子。

寫到這裡，我突然有一種發現，蓮花都發端於古文明的發祥地，並被賦予了美麗、吉祥和神性。但誰能論證蓮花與文明的因果關係呢？

荷花和蓮花同屬，卻用了兩個名。李時珍說：蓮莖上負荷葉，葉上負荷花，故名。說的是荷花的葉子是出水的，花也是出水的。

所謂荷，就是背負的意思，荷鋤、荷槍，都是扛著，負荷、載荷，都是擔著。蓮花一旦出了水，成了荷花，就不再嗜睡了。那一根根筆挺的莖兒，就有了背負和擔當。

睡蓮之睡，睡到了極致。有些蓮子，深埋在地下，千年之久，卻能一夢醒來，披紅掛綠，再展風華。

100年來，在遼寧普蘭店泥灰層中先後多次挖掘出硬如卵石的古蓮子。1918年，孫中山曾將四粒古蓮子送給日本人田中隆。日本古生物學家大賀一郎用植物生理學方法推算，這些古蓮子己壽過千年。

科學家們想盡了各種辦法，希望復活這些古蓮子。他們將古蓮子浸泡了20個月，卻依然看不到生命的悸動。1953年，科學家們突發靈感，將古蓮子的兩頭磨短1－2毫米，奇蹟便出現了。絕大多數的千年古蓮子滿血復活，抽出了嫩芽，成為那個時代最大的科技新聞。

1959年，北京火車站通車。毛澤東抽出一張代表通車的火車票，是北京至普蘭店車票。他高興地說：「這不就是古蓮的故鄉嗎！」

最新的科研數據顯示，出土於普蘭店的古蓮子，最高壽命超過1950年。那是中國的漢朝。千年一夢，是對古蓮子的最精準的形容。

一場大夢，讓古蓮穿越了2000年，父一代，開在東漢清冷的月光下，子一代，開在了新中國明艷的朝霞里。她等過了唐宗宋祖王旗變幻，等過了唐詩宋詞流光溢彩，直等到滿清氣數已盡才出土，縱觀天下所有的生命形態，有哪一類哪一種會像蓮花一樣，可以一睡千年，穿越古今呢？

在正常的年景，蓮花主要依靠藕根繁殖，落入水中的蓮子是不發芽的。只有水下的藕根死了，蓮子才會發芽生長。在香火連綿的歷程中，蓮子只是預備役，一個替補隊員，一個最耐得住寂寞的生命種子。

藕根埋在泥里，莖葉泡在水中，花浮在水上。這是蓮對生命的理解，對生活的體驗。世間有變態的昆蟲，他們經歷了育化的卵、扭動的蛹、爬行的蟲、飛翔的蝶幾個過程。但那是按階段做的。蓮卻不同，她同時面對著泥土、水和空氣的多種環境，N維時空，無悲無喜，無怨無悔。因為她可以忘卻一切，安然睡去。

蓮花的根狀莖，也就是我們說的蓮藕，有七或九個氣腔，生長著很多維管束，所謂藕斷絲連，說的就是盤桓的維管束可以被不斷的拉伸。

除了蓮藕中的氣腔，蓮莖也有氣腔和導管，負責把氧氣輸送到蓮藕的根部。這是植物的呼吸，是熟睡的美人的呼吸。

國人很早就懂得了蓮花的價值。《周書》說「藪澤已竭，既蓮掘藕。」當時，蓮藕已經成為人日常的菜蔬。

蓮花全株都有藥用價值。去濕消暑、活血止血，養心安神，健脾止瀉，補腎固澀，通氣行水、瀉火清心……，蓮花是生命之花，蓮子是生命之子。

世間的百草，與人盤桓共生了幾十億年，都與人有著不可或缺的淵源。上帝厚愛我們，知道我們的生命歷程無比的艱辛，所以才設計出這樣的生命，陪伴我們。在我們滿心歡喜的時候，它是開放的荷花。在我們飢腸轆轆的時候，它是營養的蓮藕。在我們萎靡不振的時候，它是救急的良藥。在我們一無所知的時候，它耐心等待，一睡千年。

蓮花，沒有松樹風格，無需白楊禮讚，她不富貴，也不隱逸，她不迎風傲雪，也不爭奇鬥豔。她只是靜靜的睡著， 看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

歷史上，描繪蓮花之美的文詞浩如煙海。我欣賞蓮花之美，尤欣賞她的睡。

馬曉晴

祖籍遼寧，1964年生。1975年在發表繪畫處女作《寒假生活》，此後發表過國畫、油畫、水彩等美術作品，以及小篆、隸書、魏碑等書法作品。1985年發表小說處女作《漫漫東歸路》，此後發表中短篇小說十餘部。1986年發表雜文處女作《算籌算盤和飯碗》，此後每年都會發表幾十篇雜文隨筆。1988年起發表詩歌作品。1989年起兼任雜誌社特邀美編，發表連環畫《巧竊圖式飛機發動機》，此後發表連環畫二十餘套。1992年開設《老父子》漫畫專欄。1993年創辦報紙，成為媒體人。1994年開始開設歷史文化專欄，此後開設經濟、管理、藝術、民俗、思想文化比較、博物學等專欄至今。可統計的筆名近500個。

先後在多家報刊擔任社長總編輯，特邀社長總編輯和編委，擔任文學藝術獎項評委。多次參加區市省和國家部委的書畫展，作品多次在中國美術館展出，並獲得中國美術家協會、中國書法家協會獎勵。從事文藝理論研究，發表文學藝術評論數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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