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廣州活捉了恐怖漫畫家伊藤潤二

其實在我得知有機會能採訪到伊藤潤二老師，到我上周五真正與他面對面交流的中間，大概有將近1個月的時間，而在這1個月里，我除了重溫伊藤老師的經典作品，為採訪擬定方向和提綱之外，還要與另外三四位同事爭奪這個難得的機會……萬萬沒想到不過區區10人的編輯部就有三分之一是伊藤潤二老師的粉絲，連喜歡個恐怖漫畫家都得同擔拒否真是讓我心情複雜。

好在我終究是得到了這個難得的機會，不僅在「伊藤潤二恐怖美學體驗大展」的廣州站上，享受到了用AR看恐怖漫畫的樂趣，心中的一些疑問也得到了伊藤潤二老師的親自解答。

在我提的問題中，有的可能並不算特別友好，但老師都微笑著給予了正面解答，態度溫柔謙和得簡直不像是個拿起筆來就能給我造成無數童年陰影的恐怖漫畫大師。

而且，除了伊藤潤二老師這種人畜無害的姿態之外，從第一個問題的答案開始，內容就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了。

「啊，其實我是在一個非常普通的家庭里長大的。」

雖然這樣回答了我關於「作品中體現出的人性醜陋或者陰暗面，是否與自身成長經歷有關」的問題，伊藤老師還是很認真地為這個回答增加了說服力。

「我今年也已經54歲了，在這個世界生活了54年，看著周圍發生的事情，也能看到人性醜惡的一面，每個人都會有。恐怖漫畫只是一個載體，把人性的醜惡作為畫恐怖漫畫的材料，自己也是在很小心地對待這部分的。」

當然源於自身的創作也並不是沒有，比如《雙一》系列中的主角熊孩子雙一，據說就是有參考了他自己的童年經歷（與老師面對面的時候，真的很難相信他也曾經熊過），又比如據說是為了治療恐女症而創作的，著名的《富江》（老師說只要自己創作一個惡女出來，大概就不會再害怕那些還沒有這個妹子可怕的女性了吧）。

談到富江的時候，我們也提到了關於這部久負盛名的漫畫，被改編真人版的問題。如果你也是個伊藤潤二粉，應該也對他的幾部知名作品《富江》、《漩渦》、《至死不渝的愛》，被改編真人版都沒能達到與原作起名的水平有所耳聞。因此當有了這麼一個面對面的機會，也開始談到了富江時，我立刻抓住機會，問他「不知道伊藤老師是否有想過比較理想的改編是怎麼樣的？」

在這個問題上，伊藤老師認真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

「用《富江》來舉例的話，《富江》本身是由角色推動故事發展的作品，這一類型的漫畫，演員的形象和漫畫相近是很重要的，如果能讓有魅力豐富，演技好的演員來演繹，那麼就會成功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問題就不怎麼客氣，結果老師的回答也開始直白不拐彎抹角了起來，不過他確實提到了恐怖電影的一個痛腳——低成本、演員實力不足。

這大概是伊藤潤二老師的一大遺憾吧，恐怖電影因為市場很窄，所以無論哪個國家的恐怖電影，其成本天花板都很低，哪怕好萊塢最多也不過千萬元而已。想要在這種情況下與最優秀的導演、演員合作，其實是很困難的，因此伊藤潤二老師也只能暫時接受主要以漫畫的形式來傳達自己對於「恐怖」的理解了。

當然這點遺憾並不能阻止伊藤潤二老師創作恐怖題材作品的熱情，或者說，很可能正是因為發現了自己的作品目前無法通過漫畫以外的形式，給大家帶來切身恐怖的體驗，他在進行創作時，除了以天馬行空詭秘荒誕的腦洞來塑造光怪陸離的恐怖世界之外，自己也始終堅持以不通過貼網點來渲染氣氛，而是選擇用更為寫實的畫風來一筆一划的描畫場景、動作、表情來製造慢慢形成的恐怖事實。儘管這種繪畫風格長期保持下去，對功底的要求非常高，而繪製時間也會更長，但為了畫出自己想要的效果，老師依然非常認真地選擇堅持下去。

不過伊藤潤二老師同時也非常謙虛地表示自己之所以會形成這樣的畫風，其實與楳圖一雄老師也有分不開的關係。他表示「在恐怖漫畫裡面，楳圖一雄老師是第一人，也是位於頂點的人，而楳圖老師也是用手繪的。」

其實伊藤潤二老師的成名作，也即是他出道作的《富江》，當時拿到的就是恐怖漫畫的新人大本營《萬聖節月刊》設立的「楳図賞」，而楳圖一雄老師本人也參與了評審工作。有了這樣的因緣，本身就對楳圖一雄老師非常仰慕的伊藤潤二會選擇同樣的手繪風格，也就不奇怪了。而直到現在，儘管伊藤潤二老師表示自己已經開始使用電子作畫，但在液晶屏上，最終也是畫成像是手繪的一樣，會堅持到這種地步，也是覺得「如果只用網點的話，會讓畫面變得很平，沒有立體感，也不夠深刻，畫面就會變得輕飄飄的。如果用筆的話也能畫得很好，又能體現出立體感，最重要的一點是，用網點的話感覺好像在偷工減料。」

而在談到對「恐怖」的理解時，伊藤潤二對「人什麼時候會害怕、看見什麼會害怕、怎麼畫會讓人不舒服」等問題也提出了自己的解讀。他所認為的恐怖，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人們對身邊發生的事情，或者是即將要發生恐怖的事情所產生的不安。」

我猜這也是伊藤潤二老師的作品中，你總能看到各種腦洞大開的設定的原因了。為了在作品中加深「恐怖」這一概念，「未知」是非常重要的。因為「人們害怕未知的事和物，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面對著不清楚是什麼的東西，人們的內心就會滋生出恐懼。要是知道了是什麼東西，就不會害怕了。」

也大概就是因為這樣，伊藤老師的作品中，你總能在看到真正恐怖的畫面之前，先看到一張「高能預警臉」吧。

不過，以前看漫畫的時候，我還總把老師的「高能預警臉」當做是貼心的表現，因為這樣一來就能提前做好心理建設了，結果老師其實是想要變得更加嚇人啊……

當然，儘管總是在思考怎麼樣才會更加嚇人，伊藤潤二老師其實本質上還是一個很溫柔善良的人（假如你也有機會面對面與他交流，這種感覺會更加深刻）。像是作為一個曾經有「恐女症」的人，作品中的敘事視角卻大多是女性，而且往往會塑造心理素質極佳還很善良的女性，在結局時候，她也基本不會產生異變，同樣作為女孩子的我，由於老師的「手下留情」，也總能這次又產生逃過一劫了的體悟。

而在這次的交流中，伊藤潤二老師也提到了「在創作長篇故事的時候，如果主人公不夠有魅力的話，就很難把故事講長。」所以在塑造這些敘事者的時候，他也是「有意識地讓她們變得富有魅力起來」。但在說到《漩渦》的女主角時，伊藤老師卻表示「雖然一開始是個很認真的女孩子，但我本來是想讓她逐漸受到漩渦的影響，而變奇怪變瘋狂。可是當時的擔當編輯建議我，不要崩壞主人公的人設，讓她好好地到最後，能獲得一個好的結局。」

說起伊藤潤二老師合作過的編輯，我覺得也同樣都是些非常厲害的人。除了對《漩渦》女主角的結局提出了非常正確的意見，在老師畫《雙一》系列的時候，「因為已經養了貓，就觀察了一下貓的動作神態，覺得非常有趣，於是就畫了貓。沒想到就被編輯看出來我有養貓了。當時被建議說以貓為題材的漫畫很受歡迎，要不要畫畫看。」

由此而誕生的，就是極具反差萌的《伊藤潤二的貓日記》。

「因為漫畫里也有出現我的妻子，要是不畫成喜劇漫畫的話，就會有點麻煩。」雖然回答的時候在偷笑，但伊藤潤二老師自己也是覺得以恐怖漫畫的畫風來畫萌系日常的反差很有趣，所以才回應了編輯「要保持恐怖漫畫的畫風喲！」的要求。可以看出來老師本身也是挺熱衷於嘗試各種新鮮題材和腦洞的人。

最後，這一趟專訪還讓我收穫了兩個意外小驚喜——伊藤潤二老師的簽名，以及與他的合影。加上之前在「伊藤潤二恐怖美學體驗大展」廣州站買到的大量正版周邊，也可以說是收穫頗豐了。

如果您想了解更多伊藤潤二老師的作品，可詳見相關文章：挖掘平凡之中的怪異 腦洞恐怖漫畫家伊藤潤二的奇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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