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秋愔愔原創散文：清晨

清晨

文/淺秋愔愔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窯頭的時候。（這句話，我想了許多年，終於可以寫下來了）

聽著院子里麻雀嘰嘰喳喳的吵鬧，慢騰騰的起床穿著衣服，扭頭再看一看那個小腳老太太的身影。

她灰白的頭髮梳抿的一絲不苟，月白色的斜襟洋布衫，藏藍色的大腰粗布褲子，褲腿被裹腿布纏的更顯得人乾淨利落，一雙三寸金蓮在院子里扭來扭去。

一大家子的飯食都是在這樣的清早，在這個老太太忙忙碌碌的身影中開始的。

哦，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小腳姥姥。

我的姥姥是一個窮秀才家的閨女，家道敗落，母親又常年有病。剛八歲的時候，迫不得已被那個窮的捉襟見肘的秀才爹，送到做熟食生意的李家做了童養媳。（我爺爺家是祖傳的手藝，那一代有名的《李家燒雞》，日本鬼子總愛搶了吃，不給錢，還打罵人，我爺爺因此還坐過牢，希望以後會寫寫我的爺爺怎麼逗日本兵）

姥姥的一生很是不容易。八歲就做了童養媳，而十五歲那年，她的第一個孩子在農忙時，摔下山嶺，就歿了。（據說姥姥氣的差點瘋了）

我的大姨在那個缺衣少食的年代，被人家一袋玉米，一袋麥子娶了回去。這件事，一直被老太太耿耿於懷。每每念叨起來，姥姥就可憐我那老了才有些幸福的大姨。

二姨生得好，卻是自古紅顏多薄命，早早地二姨夫就去了仙界，留下一群孩子。這一群孩子里，那個最中意的長子，在文革時期，飲彈自殺。我一直好奇，卻追問不出結果。

三姨就是我的母親，能幹的漂亮女人，一輩子耿直板正，卻為了我的父親，總是絮絮叨叨。

最有出息的是我唯一的舅舅，長得濃眉大眼，身材挺直，是女孩子們的青睞人物, 早年在西安古城一個糧局做了官，夫人也是公家人。這個舅媽啊，典型的頤指氣使的女人。總是被舅舅呵斥，才不敢在老太太面前張狂。

而我的小姨，一個大腳肥肩的女人，（這四個字，估計看官們是不是眼前立馬有了形象）這個姑娘是老太太最小的閨女，比起另幾個孩子，還是比較幸運的，在識字班上過學，宣傳隊演過戲，我印象里，小姨是神神道道的女人，至今我耳邊都迴響著她的轅門外，那個威風凜凜的穆氏桂英。

說她神道不僅是喜歡唱戲，而是老愛拿著鏡子做著動作，捏著嗓音，還追著你問像不像。

院子外面每個月會都聽見郵遞員喊:「范鳳，西安的匯款。」老太太急急忙忙拿著章，去領舅舅的匯款單，或者她的幾個閨女給的貼補錢，老太太的日子在村裡還是很讓人羨慕的。

老太太一生為了這些兒女操盡了心，哪個家裡有了波動，老太太擰著小腳到誰家裡，一頓數落。八十多歲還坐火車來過我們家。

我的童年，我的少年幾乎都在那個山村窯洞里度過的，也是在老太太講的陳年舊事里度過的。

我特別喜歡暑假，一放假，我就吵著要去姥姥家。因為那裡真是一個廣闊天地，我可以和村裡的同齡孩子一起在山野瘋鬧，爬山上樹的玩耍，提著籃子到處挖野菜，捉螞蚱，斗蛐蛐，太陽落山時才不情願地回到家裡

我和村裡的孩子去挖野菜，一半是無聊，一半是不管什麼野菜，只要經過姥姥的手，那簡直就是美味。

冬天下雪的時候我們就支起篩子逮麻雀，一群孩子鬧得那個小山村雞飛狗跳的。

我們還會一起翻山越嶺的去看《地雷戰》，或者《小兵張嗄》……，只要聽說哪個村子要演電影了，孩子們就掰著指頭算時間，幾里地，幾十里地的，我們也照樣竄去，那個年代娛樂的節目本身就不多，不管這個電影看了幾遍，依然很是吸引我們，

總是早早地鬧著大人吃了晚飯，大概是現在的六點來鍾吧，我們幾個就約著去看電影了。有時候村子太遠，走到的時候，電影已經開始了，有時候也會演一半了。那時候沒有電影院，都是自己搬個馬扎，像我們遠處來看電影的，就會席地而坐，或者撿塊磚頭坐，也會急急忙忙找個地方蹲著看。

半夜回來的時候，嬉嬉鬧鬧的玩耍著，笑鬧著，一邊看著山野的一座座孤墳心有餘悸，一邊享受著嶺上風兒習習的涼爽快意。

山嶺上的月亮，星星都離我們很近，趁著月光，我們歡快的討論著電影，甚至有些稍大些的孩子講著鬼故事....... 滿山都回蕩著我們歡快的聲音

簡單快樂的童年哦，溫暖愜意的山村情誼啊，讓我永遠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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