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給母親的歌

作者簡介：

馬玉芹，山東昌邑人，1988年年畢業於諸城師範學校，教師。

唱給母親的歌

有一種愛

無形卻最真切

無色卻最斑斕

無聲卻最動人

無香卻永遠馨香

在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中

那就是---母愛!

母親給予我們的關愛，是細雨，潤物無聲；是春風，拂過無痕；她是最愛嘮叨的那個人，她總是怕我們吃不飽穿不暖，她著急我們的學業，更操心我們的前程。母愛，是一條長長的路，小到教會我們用筷子、系扣子、綁鞋帶，大到教會我們做人的道理，一路走來，母愛的呵護是每個人心中最明亮溫暖的陽光。

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心愿，希望有一天能為母親寫一點文字，那應該是一首長長的歌,可是卻無從下筆。我母親出生前，外婆曾有一個女兒，13歲時，外婆要她嫁給表哥，因為只有一個獨生女，想親上加親。她不喜歡錶哥，結婚前就病了，病中給外婆做了好幾雙繡花的鞋子，結婚當天就死了。死因曾被說成是花姐，看過《鏡花緣》的人一定都知道百花仙子被貶下凡的故事，我們這裡所說的「花姐」就是這些被貶下凡的仙子。她們大多聰明美麗，而且從小多病多災，請算命先生占卜後，就會說，這閨女是「花仙」。這件事聽起來風雅，實際上卻並非什麼好事，因為凡花仙都不能出嫁，一旦出嫁，必會夭折。

唯一的女兒死了，對外公外婆的打擊很大，外婆以為自己不會有子女了，把家財分了一些，給了三個外甥每人600大洋。38歲時生了我母親，給外公外婆帶來意外和驚喜，被奉為掌上明珠。在土地改革前，身為黨員的外婆把家裡的土地分了，並且把家裡的糧食也捐了出來，劃成分時，外公家被劃為下中農。

1949年不到七歲的母親就上學了，當時母親上學從東下窪到西下窪要經過一條小河，外公每天背著母親過河。母親13歲時，和外婆去哈爾濱，看到哈爾濱文工團演出並招收演員，她被吸引了，劇團同樣看好了這個扎著長辮子的漂亮小姑娘。母親哭鬧著要去文工團，外公外婆扭不過母親，有了第一個女兒逼婚致死的經歷，對這個從小就溺愛的晚生女兒的決定，只能認了。

我常想如果當年母親沒有離開校園，如今會怎麼樣呢？如果當年沒有離開家鄉，是否還會和父親有今世的姻緣？

13歲離開了校園，母親離開了父母，離開了山東老家，去了哈爾濱，從此改變了她的人生。這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女孩，來到陌生的地方，一切都要靠自己，我不知道13歲的她是否流過眼淚，我不知道當年母親是如何適應從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到獨立面對生活一切的過程。

在寫這些文字時，我才意識到，對母親的事情知道的太少，所寫的都是和母親聊天時留在腦海里的片斷。

我沒問過母親是否後悔放棄了學業，但我相信她是後悔的，因為母親不讓自己的子女參加任何文體活動，從我上學的第一天，母親就下了命令，不許參加文體活動，也許骨子裡遺傳，我對文體活動充滿了熱愛，卻牢記了母親的話，這些都是業餘愛好，從不因為參加活動而耽誤學習。

我從來沒有主動問過母親的童年，少女時代以及在哈爾濱的那些經歷，能夠寫出來的都是母親自己在言語中透漏出來的片言短語。而對女兒從出生到現在所發生的點點滴滴，都清清楚楚，歷歷在目；對愛人的童年，少年時代所發生的一些事情，也從婆婆那裡打聽得津津有味，從心裡想去了解他的一切。這麼一對比，我更是對母親充滿了愧疚和自責。

今天當我在電腦前敲這些文字時，突然淚流滿面，因為自己從來沒有主動去問母親，沒有問過她的童年，她的童年一定有很多幸福美好的回憶。沒有問過她在哈爾濱的一些經歷，只是從母親的言語中，從那五個在哈爾濱接受過母親幫助回到昌邑的五個老鄉對外婆和母親的態度，看出母親當年的豪氣，當我工作後，母親用她在哈爾濱的一段經歷，讓年輕的我在遇到同樣的事情時做出了最明智的決定。

當我有了孩子，當我也不再年輕的時候，更加覺得父母的不易，想把他們一生的經歷做一個梳理，我要問問母親，不要等到她老的記不起一切的時候，沒想到，母親突然離世，在母親去世一個月後，我淚流滿面的斷斷續續地記錄著從姐姐那裡聽到的關於母親的事情，母親是如何回山東嫁給父親的？母親為什麼得了嚴重的孝喘病離開了舞台？父母為何回到了老家？為了不讓我們挨餓，母親把自己結婚前的衣服、手飾都賣了，母親用最後一條褲子和一雙高跟皮鞋換回一冬天吃的口糧——地瓜干，母親每次賣東西前的晚上都會抱著這些東西哭，我不記得小時候吃不飽的日子，卻忘不了聽母親說早已會走路的兩歲的我，因為有了弟弟不能再吃奶，餓得不會走路了。姐姐學我那時可憐兮兮地說：我走也走不動，跑也跑不了。

外婆為了給母親治病變賣了家產，甚至賣掉房屋，一個人孤零零住到了野外無人居住的小破屋，外婆因為母親過得這麼慘，心痛難過生病去世。母親帶著九歲的二姐，懷著六個月的弟弟為外婆出殯，母親自己「摔盆」，盆子沒摔破，有一個人幫了母親，母親提出把外婆屋裡的東西全部給那個幫母親摔破盆子的人，村幹部認為那是公家的財產，為此和母親吵了起來，母親的悲哭……我能記住的，就是這一次次淚滿流面地記錄。

我想起夢裡母親對我們的教導，讓我們好好孝順父親，因為父親對母親無微不至的照顧，才讓我們沒有成為從小就沒有娘的孩子。父親和母親的婚姻改變了彼此的命運，母親結婚前沒經歷過貧窮，一直過著富足的生活，父親結婚前是家中的獨子，嬌生慣養，在昌邑一中讀書，結婚後，奶奶比母親早兩個月有了我叔叔，不到三年母親就疾病纏身，我讀初中時還看到過母親生病時蜷縮的炕上喘不過氣的模樣，為了照顧母親，父親不能離家，從此父親做最重的體力活，吃最差的飯，有點營養就都讓給了母親和幼小的孩子。

儘管母親和父親經歷了那段貧病交加的歲月，但他們不離不棄，父親用一生寵了母親一輩子，照顧了母親一輩子。

或許是父親的愛感動了上蒼，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好，母親和姐姐開始加工衣服掙錢養家了。母親是個心靈手巧的人，她給我們做的衣服加入了時尚的元素，母親給我們做的鞋子很漂亮，冬天給我們做暖暖的小靴，母親還會畫畫，剪紙。

我們一直習慣著父親照顧母親，沒想到母親因心衰突然離世，享年74歲，母親沒有留下一句話，沒讓我們照顧一天，為此我們幾乎無法接受，整理母親的衣物時，才知道她給我們姐妹三人都準備了新被子，這是將來回家照顧她時用的。母親好多不穿的衣服都洗好放在衣櫥里，曾經對大姐說，等她在床上不能動時，我們就用那些舊衣服，隨用隨扔。

關於母親的記憶，點點滴滴逐漸彙集而成的江河，隨著她的離去，漸漸在心頭洶湧泛濫……當我寫到《母親去世的日子裡（九）》後，姐姐不讓我再記錄，說看了會難過，不看還忍不住，母親走了，留給我深切的懷念。我除了懷念母親，還能去體會些什麼？在這樣的懷念里，我除了傷感，還能傾訴些什麼？為了親人，為了自己，我收斂悲傷，不再寫那些流淚的文字，只取快樂與人分享，從此不言傷悲，不問劫緣，相信一切皆有定數。任憑感恩的暖流在心中洶湧，就讓我為母親唱響心中的歌！

《燭光里的媽媽》有這樣的歌詞：媽媽我想對您說，話到嘴邊又咽下，媽媽我想對您笑，眼裡卻點點淚花……每當唱起這首歌，就會流淚，聽著聽著，就會有些許哽咽。還有那首歌《魯冰花》：夜夜想起媽媽的話，閃閃的淚光魯冰花，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

我無法用文字來表達對母親深深的思念，此刻只能唱響心中的歌獻給逝去的母親。

願年輕的朋友們，銘記母親的養育之恩，有生之年，請待她好些，遇事多多包容。正如畢淑敏所說：時不待我，生命給我們的允諾並不慷慨，兩代人命運的雲梯銜接處，時間只是窄窄的台階。從我們明白人生的韻律，距父母還能清晰地談論以往，並肩而行的日子屈指可數。世上最美好的事莫過於我已經長大，你還未老；我有能力報答，你仍然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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