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三國縱橫談15：三英何曾戰呂布

（三英戰呂布是《三國演義》中最為精彩的畫面之一。）

《三國演義》中的劉備、關羽和張飛「三英戰呂布」的故事是最為精彩的一個片斷之一，最能從正面展示英雄人物的勇武精神。讀過《三國演義》的人，都對這一精彩的戰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一場驚心動魄、殺得天昏地暗的戰鬥在歷史上當然是子虛烏有，甚至劉備、關羽和張飛三人是否曾參加討董之戰就很值得懷疑。《三國演義》中說劉備是跟隨公孫瓚參加這討董的十八路諸侯的，但在《三國志·武帝紀》中，參加討董的只有十四路，並沒有公孫瓚這一路。再查《先主傳》，劉備投奔公孫瓚的時候，公孫瓚卻打著討董的名義帶兵進入兾州刺史韓馥的地盤，想乘機侵佔別人的地盤。由此可見劉關張三人參加討董的可能性並不大，在關羽和張飛的傳記中也沒有提到此事。在《呂布傳》中也找不到呂布在虎牢關迎戰天下諸侯的事。由此可知，《三國演義》中的這一精彩片刻純屬虛構。

這當然不是《三國演義》的首創，而是取材於元人鄭德輝的雜劇《虎牢關三英戰呂布》。在這個雜劇中出場人物眾多，場面十分的熱鬧，是元人雜劇中少有的大排場。

在這本雜劇中，雖然十八路諸侯來勢洶洶，看起來人才濟濟，但在呂布的眼裡，根本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呂布剛一出場，就先殺散了左哨人馬，再擊退右哨名將，乘勝追擊，直殺得十八路諸侯人馬大亂。呂布率領八員健將直逼中原，袁紹率軍抵抗，又被殺得大敗，只好再向後潰退。呂布大勝而歸，第一階段的惡戰宣告結束。

雜劇接下來即是孫堅的登場。和《三國演義》中的那個充滿著英雄氣的孫堅不同，這裡的孫堅是一個丑角，一上來就說了大堆的渾話。緊接著登場的曹操倒頗具英雄氣概，一首定場詩也是豪氣干云：「綽綽胸中智有餘，等閑熟看五車書。恁時列鼎重茵日，方表堂堂大丈夫。」他顯然是一個很正面的人物。這時孫堅請請曹操入軍帳，吩咐他招募一些在江湖上還沒什麼名氣的英雄前來助戰。

曹操領命，前往平原縣，邀請劉關張三人到虎牢關參戰。劉備和關羽怕敵不過呂布，不願前往。只有張飛堅持要去。張飛是這部雜劇中唯一的主唱角色，顯然作者是以他為主角的。

曹操寫下一張介紹書，囑咐他們三人到虎牢關下會見孫堅。可孫堅聽說劉備只是個縣令、關羽是馬弓手而張飛只是個步弓手，官位低微，不由得很是鄙夷，不許他們入營，還罰劉備躬身立在營前。張飛大怒，氣得暴跳如雷。

而在此時，呂布又領兵索戰，孫堅嚇得肚子疼。張飛乘機闖入轅門，大罵孫堅「蠟槍頭」。孫堅大怒要斬張飛，幸虧曹操及時趕到，救下了張飛。

（在元人眼裡，張飛才是最受尊敬的英雄。）

孫堅親自領兵，同呂布交戰，被殺得大敗，逃到了密林之中。為了逃命，只得使出金蟬脫殼之計，把衣甲和頭盔掛在枯樹上逃走了。呂布得了衣甲頭盔，準備向董卓報功。恰巧遇到張飛，又將這衣甲頭盔奪了回來。

孫堅大敗回營，卻謊報自己擊敗了呂布。正在此時，張飛回來了，獻上孫堅的衣甲頭盔，好好的羞辱了孫怪一番。孫堅又是氣得要將張飛斬首，還是被曹操勸住了。此時呂布又來索戰，無人前往應戰，只有張飛報名出陣。

呂布已布置了手下八員健將，分成四路埋伏，自己親率大軍，要抓拿劉備、關羽和張飛三人。當下出列陣前，和張飛廝殺，不分勝負，劉備縱馬加入助戰，還是平手。最後關羽加入進來，他們三人合力這才將呂布殺得大敗，逃入虎牢關，閉門不出。

這便是《三國演義》之前，民間的戲劇家創作的「三英戰呂布」的故事。

這個故事的硬傷著實太多。把孫堅塑造成丑角，就和歷史有著很大的違和感，歷史上的孫堅可是堂堂正正的英雄，十幾路諸侯中唯一讓董卓忌憚的人物。而在劇中，孫堅幾次三番要殺張飛，更是近於兒戲。至於劉備、關羽和張飛合力殺敗呂布，當時也只是戲劇家為突出三位英雄形象而創造出來的情節。

（歷史上的孫堅是個英雄，號稱「江東猛虎」。）

到了《三國演義》這裡，作者去粗反精，進行了諸多的加工修改，減少了原來故事中的許多硬傷，顯然是顯得合理多了。

從史書的記載來看，呂布的武藝的確高強。《三國志·呂布傳》中也說他弓馬嫻熟、膂力過人，號為「飛將」，《三國演義》中描寫的那段著名的轅門射戟也是實有其事。呂布雖然勇猛，但恐怕不見得有《三國演義》誇張得那麼厲害。

這樣說來，《三國演義》中的呂布形象，和歷史上的真人相比，大體是相符的，但也有諸多的不同。主要還是突出了他的勇。元雜劇和《三國志平話》中的呂布也是相當厲害，但還不是張飛的對手。

但到了《三國演義》這裡，作者就抓住他的這一勇猛無敵大做文章，對於史無證的虎牢關三英戰呂布大書特書。一方面渲染了劉備、關羽和張飛的英雄氣概，另一方面也襯托出呂布蓋世無雙的武藝。

作者寫劉備、關羽和張飛英雄，尚可以理解，但為何又要如此襯托呂布呢？

這其實即是作者的匠心獨運，在《三國演義》中，呂布即有了無雙的武藝，又有了英武的相貌，「人中呂布，馬中赤兔」也是天下聞名、世人皆知。但他卻有著「三姓家奴」的唯利是圖的卑下的靈魂！極美的外在卻包含著一個極丑的內涵，兩者形成了一個強烈的反差，在讀者心中產生了一張審美張力，創造出了呂布這一獨一無二的形象。

（《三國演義》中武藝蓋世無雙的呂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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