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消遙游的三種境界

（圖片來源於網路）

一、從寓言故事講起

莊子在《逍遙遊》開篇就講了一個寓言故事，說北海有一條叫鯤的大魚，變化為大鵬鳥，藉助海風飛往南海。

當它起飛的時候，水花激起三千里，拍著雙翼，順風而上，直至九萬里高空，一直飛了六個月才停下來。大鵬為什麼要飛這麼高、這麼久呢？難道是它好高慕遠嗎？

莊子解釋說，如果水不夠深的話，就無力讓大船航行。就像我們倒一杯水在地上，草芥這樣的小東西就可以做船，可杯子放上去就動不了。原因是水太淺，而杯子太大。

同樣的道理，如果風不夠厚的話，就無力讓幾千里大的雙翼飛起來。因此，只有到了九萬里高空，風都在下面了，大鵬才可以自由飛行。

小鳥看見大鵬飛這麼高，根本無法理解，甚至還譏笑它。因為它們儘力而飛，頂多也就碰到樹頂，有時候飛不上去，乾脆就落到地上。它們不明白，為什麼大鵬要高飛九萬里，還要飛往南海呢？

莊子對此評價說，我們去郊遊，只帶三餐飯就夠了，回來還飽飽的；到百里之外，得用一宿來準備糧食；到千里之外，就要預備三個月的糧食。這兩隻小鳥哪裡懂得這些道理呢？畢竟小智慧不能理解大智慧，壽命短的無法理解壽命長的。

然後庄子大談一番小與大的不同，列舉了朝菌、蟪蛄、冥靈、大椿、彭祖、宋榮子和列子的區別。最後得出結論說，如果能順應著自然規律，把握住六氣變化，以游無窮的境域，就可以達到至人的最高境界了。

二、代表性兩種解釋

莊子在故事中談到了小鳥、大鵬和至人這三種境界，到底哪一種境界才是真正的自由呢？對於這個問題，歷代注庄者都有自己的解釋，但最有代表性的兩種解釋，都出自莊子思想最流行的魏晉時期。

其中一種解釋以郭象（252-312）為代表，他是歷史上最有名的注庄大家，我們今天能看到的《莊子》，分為內篇、外篇和雜篇，共有三十三篇，就出自他的手筆，在他之前，《莊子》共有五十二篇。

做出另一種解釋的是支道林（314-366），他生活的時代在郭象去世後不久。雖然他以佛學高僧聞名於世，但同時精研老莊。特別是他注釋的《莊子·逍遙遊》，深為當時王羲之等名士所欣賞。

在郭象看來，小鳥和大鵬都是自由的，根本沒有高下之別。因為它們都能各足其性，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做到了最好。

這就像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和短處，只要我們能夠充分發揮自己的長處，在自己的崗位上做到最好；無論我們身處何方，從事何種職業，都應該值得尊重，我們就能獲得自由和滿足。

可支道林則認為，大鵬和小鳥都不自由，只有能游無窮境域的至人，才是真正自由的。

大鵬不自由，是因為它有待於風，受制於客觀條件；小鳥不自由，是因為它在近而笑遠，內心受到束縛；只有至人能外不待於物，內不束於心，身心都達到了自由。

結合《莊子》的文本來看，這種解釋明顯更符合莊子的原意，也更能滿足名士的心理，難怪當時的名士會如此欣賞他。

三、超越凡人至英雄

其實在莊子看來，這世上原本就有三種人，或者說三種境界的人。最高境界的至人，在現實中是不存在的，他們都生活在天上，相當於道教所描述的神仙，我們最多只能心嚮往之。

人間只有小鳥和大鵬這兩種人，絕大多數人都像小鳥一樣，無法理解大鵬的高飛，只會從自己的角度出發，譏笑身邊自己不理解的人。正所謂燕雀安知鴻鵠之志，這就是凡人與英雄的區別。

像大鵬一樣的英雄，根本不會在乎凡人的譏笑。他們總是一往無前，追求著自己的理想。哪怕客觀世界再多限制，也無法阻止內心的自由。

就像著名心理學家弗蘭克爾身處集中營，也能《活出生命的意義》。他認為，人所擁有的任何東西，都可以被剝奪，惟獨人性最後的自由——也就是在任何境遇中選擇一已態度和生活方式的自由——不能被剝奪。

得到專欄《郝廣才·今天》在第147天，講了一個《西紅柿化解仇恨》仇恨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當代最偉大的人權鬥士、良知的導師曼德拉，他曾以無期徒刑的重犯身份被監禁在羅本島。

雖然他的身體已經失去自由，但他不想讓自己的心也被恨所囚禁。他利用一次放風的機會，向典獄長申請，能否給他一塊土地，他想種菜。可是，他這個願望，直到五年之後才能實現。

隨著菜園日漸茂盛，監獄的氣氛開始變化，其他囚犯主動來幫他照顧菜園。這不只讓他們得到額外的食物，也消解他們的痛苦和壓力，因為無端的虐待、毆打，也跟著減少。拿過囚犯所種西紅柿的手，再要拿起鞭子，可就無力揮動了。

他在這裡種了十八年的菜園，直到他離開。羅本島因他的西紅柿而改變，從冷酷火熱的地獄變成和平融洽的人間。他不只在種植菜園，也是在耕耘人心。

在現實生活中，像曼德拉這樣英雄極少，絕大多數人，都是小鳥一樣的凡人。我想曼德拉在向典獄長申請時，經歷了無數次失敗的五年里，沒少受身邊的囚犯譏笑。

但是，他堅持自己的理想，最終不僅感動了典獄長，也潛移默化影響著身邊的囚犯和獄警，他的世界因此而改變。

英雄總能通過立功、立言和立德來影響世界，這就是儒家所說的三不朽。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擁有使命感。

今年5月25日下午3點，哈佛大學舉辦了2017屆學生畢業典禮。Facebook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在演講中說：「那改變如此簡單明朗，對世界意義又如此巨大，你確信已經有人會起而拯之。但是，你還不知道的是，起而拯之的人不是有人，而是你。」

生活在今天的時代，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去改變世界。我們不要像小鳥一樣，屈從環境，隨波逐流；永遠無法理解，甚至還去譏笑身邊像大鵬一樣的人，使得自己的內心不自由。

我們應該見賢思齊，遵從內心，不忘使命，堅守不可剝奪的精神自由。哪怕身處囚籠，心亦可高飛九天，由此做出的選擇，將使生命充滿意義。

2017/06/26 08:06於紫筠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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