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一夢漫言有感》連載 84

第八十五章 唱方結界三人一壇

原文：十月中、有求戒者三十餘人，鹽城縣龍沙為首，先依律唱方結界，後三人一壇受具。達照師及諸眷屬當面無言，退論紛紛不已。謂受先和尚付囑，大更受戒遺軌，結界唱方，從來稀見，三人一壇，目未曾睹，以不孝罪加之。由未諳律，故出此言。余聞若不聞。

白話：十月中，有求戒者三十多人，以鹽城縣龍沙為首。我先依律唱方結界，然後每三人一壇受具足比丘戒。達照師及各道友當面沒有說什麼，下來以後議論紛紛，說我受先和尚咐囑，現在大改受戒遺軌，結界唱方，從來少有，三人一壇，從未見過，指責我不孝之罪。由於他們不諳熟戒律，所以才這樣說。

《百丈叢林清規證義記》：「律中佛說比丘戒，只許三人一壇。若四人，即不得戒。」這一切都是見月和尚根據佛制戒律要求而恢復過來的，並非私下篡改。如果假的東西被人用久了，自然會被當做真的。等真的東西問世後，卻反過來被人當做假的來對待。所以，當時見月和尚根據佛制更改新制後，如法執行卻遭到了非議。

嚴耀中教授指出：千百年來的中國佛教，家族氣味與倫常觀念太濃厚，尤其到了現在，俗情的相尚、相沿代替而抹殺了整個律制。見月和尚推翻前人，也就是他的恩師三昧律師的受戒規定，恢復律制，勢必會遭到不明白戒律者的抵觸和抗議。

也由此而知，中國僧人受戒的歷史至清初，由見月和尚才改為，恢復律制，三人一壇戒。達照法師和其弟子們，只不過想利用這個機會，要搞臭見月和尚，而且帽子扣的還不小呢，見月不僅私改受戒儀軌，還是個不孝之徒呢。

原文：一日達師閑步至方丈，緩緩勸雲，藏中律部，若暇時請閱，以消白日何如。遂閱律已，知余所行有據，私反贊服，前誹盡止。

白話：我聽到後權當沒有聽見。一天達照師閑步來到方丈室，我慢慢勸他說：「藏中的律部，你若有空閑時間請回去閱讀一下，也可以消磨時間，你看如何？」他就把律藏閱讀了一遍，才知道我所做的是有根據的，內心反而嘆服。以前的諸多議論就全部不禁而止了。

僅從，這一點上來看，達照法師能閱讀律藏，並且還能接受戒律的規定，就不錯了。人非聖賢，沒有大原則上的錯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謂難得糊塗。如果一個人具備了智慧，具備了法眼而無有包容和難得糊塗的心，其實是一種痛苦。對於真修行人來說，即是無我相。

我們也由此知道，在佛法面前見月和尚是依法不依人的，不依人情出發。依曇無讖譯《大般涅盤經》中：「如佛所說，是諸比丘當依四法。何等為四？依法不依人，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依了義經不依不了義經。如是四法應當證知，非四種人。」

當僧眾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學習了佛制戒律後，此種非議停止了。見月和尚在寶華山也從此逐步地、開始恢復佛制戒律，甚至不惜糾正了以前三昧律師錯誤的做法，而逐步做到，是制必遵，是法必行。

第八十六章買田解冤

原文：劉頓修為太監時，付銀四百兩予孫頓悟，買近常住田，作養老計。頓悟存心不實，以貴价買薄田，畝數不足，錢糧多賠。頓修恨極，備斧藏身，誓欲斫死頓悟。

白話：劉頓修當太監時，曾經交給孫頓悟四百兩銀子，讓他去常住附近購置一些田產，以便養老。頓悟存心不實，以貴价買了薄田，而且畝數不足，所收的租糧多有賠欠。劉頓修因此恨極，準備了利斧藏在身上，發誓要砍死孫頓悟。

達照法師，私自收留太監出家的惡果開始出現了。這些太監們惹的禍，最終受到牽連的還是寶華山自己。如果說同意太監們出家是處於慈悲和方便，沒有智慧即違犯佛制戒律下的方便，即是禍端和下流的出現。

出家是一件嚴肅、謹慎的事情，佛制中有規定，前章已述。當初達照師父趁三昧律師不在寺院，私自收下他們出家，而今卻造成了僧團內部的不穩定因素。命案隨時可能發生，這一切都是不遵守佛制戒律引起的。前文提到過，歷朝歷代對出家的管理都十分嚴格，在佛制戒律廢弛的時期，往往也是各朝政府最為腐敗的時候，二者有很多聯繫和相似之處。明末雖有著大明律，對佛教進行嚴格管理，但朝廷腐敗，管理制度早已形同虛設。因達照師父不謹慎又違反佛制、國制的剃度所帶來的後果也顯現了。見月和尚也是十分人性化的，對於這件事情做了妥善處理。

《大寶積經》云：我觀世間一切眾生。由於十種不善業道。而能建立安處邪道多墮惡趣。何等為十。一者奪命。二者不與取。三者邪淫。四者妄語。五者離間語。六者粗語。七者綺語。八者貪著。九者嗔恚。十者邪見。長者。我見眾生由是十種不善業故。乘於邪道多趣多向多墮惡道。

如果此惡性事件發生，不但對僧團和佛教會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而且太監出身的頓修和頓悟也將墮落惡道之中，後果可想而知。當時的太監，並非是為了修行而真出家，是一種躲避，也是一種找個地方去養老。他們不僅不尊重戒律，而且拿佛法都不當回事，由自身的貪嗔痴所引發，惹禍是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原文：惡事將成，大眾驚怖。達師向余言之。余雲，禍起蕭牆，常住即壞。幸而修塔銀有餘，與彼二人解怨，買為供塔香火。彼亦減價百兩，常住乃寧。

白話：眼看要發生惡性事故，大家都感驚慌恐怖。達照師把事情告訴了我，我說：「一旦禍起蕭牆，就敗壞了常住。幸好修塔銀兩尚有餘數，就用來買成供塔用的香火為他兩人解怨，頓修也把價減一百兩，於是常住才安寧下來。」

常住物，指常備以供僧伽受用的僧物，又稱僧伽物、僧物或常住。其義雖可通於三寶物，但一般指大眾受用的財物（即僧物）。如僧房、田園、果樹等不可移動者，以及什具、經卷等可移動者。又米穀錢帛之類雖貯置但嚴掌其出入，永備大眾受用，亦稱為常住物。而給三昧老人修塔的剩餘銀子，也是屬於常住物。見月和尚決定用這個錢買來香火，供養三昧老人的全身舍利塔，希望能解除二人之間的怨恨。

常住物是不能隨便被個人或小集體私用的，否則依據佛教經律，「盜用常住物」有極大的罪過，如《大方等大集經》卷四十四云：「若有四方常住僧物，或現前僧物，篤信檀越重心施物，或華或果或樹或園，飲食資生床褥敷具，疾病湯藥一切所須，私自費用或持出外，乞與知識親里白衣，此罪重於阿鼻地獄所受果報。」

《諸經要集》中：「又依方等經云：華聚菩薩云：五逆四重，我亦能救，盜僧物者，我不能救。」

常住物，按照道宣律祖的說法又可以分為常住常住、十方常住、現前現前、十方現前等類別，它們的具體使用在各部律典中都有詳細而繁蕪的規定。

《雜阿含經》卷二：「比丘，若如法語者，不與世間諍。」

《長阿含經》卷十四：沙門瞿曇「不畜田宅，種植五穀；不以手權與人相加，不以斗秤欺誑於人，亦不販賣券要斷當，亦不取受抵債，橫生無端。」

由此可知，太監們的行為都是違背佛的要求的。嚴耀中先生說：寺院內部的糾紛一旦鬧到官府，不管事情的原委和結果如何，總體上都會暴露僧侶在戒律上的虧欠和對佛教整體形象的損害。家醜不可外揚。

夏荃《退庵筆記》卷三：泰州西山寺，寺初有山田，住持某後住別寺，挾田去。碑勒田數，因毀碑滅其跡，所余者趺額而已」。其後任住持沒有去告前任，大概怕要過很多堂，最後仍討不回寺田。

在《江口縣誌》，如貴州「道光十二年，梵凈山和尚私賣山樹、掘窯燒炭，護理貴州巡撫麟慶及貴州布政使李文耕於當年十二月分別出示嚴禁」。

通過如上介紹，大家明白，此事為什麼見月和尚不報官府處理。而寶華山一旦出現人命，官府必然要過問，可能要牽連到整個寺院。這也是見月和尚所擔心的問題，因為寺院確實存在不對的地方，首先就是寺內疏忽了對僧眾的管理，深追下去，二人皆是前大明朝的宦官身份出家，如果官府再以此為理由，導致節外生枝，後果難料，而最終受到傷害的還是寶華山自己。

按理，寺院的常住物及錢財是不能隨意用的。但是，佛制戒律同樣有著，在特殊情況下的開遮持犯，在救人的時候和特殊的時候，可以開緣來對待此戒條。見月和尚為了僧團的穩定，為了佛法的前途，也為了拯救他們兩個人的性命，他當機立斷，開緣戒律，從大局的益處出發，本著救人、維護佛教聲譽的原則，決定動用常住資金來解決他二人的問題。就這樣，事情得以平定下來。

由此可見，戒律是活的，並非死的，如果執著哪一邊都是不正確的。見月和尚心地無私的自性戒，為了法門及大眾切身利益的做法也無可厚非。如果見月和尚不這樣做，後人以此來定性見月和尚犯戒或並沒有完全地嚴格持佛的戒律，又會如何呢？但是，試問？中國佛教歷代祖師中，又有幾個人能嚴格持佛的戒律呢？一絲一毫都不去違犯呢？除禪宗的祖師們，能達到無我相，即無所謂戒和律了。

因此，禪和戒律，是相互相成，是解脫路上的拐杖，到達彼岸後，何來一切執，何來一切法？又何來一切相，因此《金剛經》中，無相第一。

我們作為一個凡夫，又怎麼能洞察到賢聖者的用意和發心呢？能嚴格持佛戒律的僧人是個好僧人，也是僧眾的榜樣，但是如果說天底下只有我能嚴格持佛的戒律，而成為說彼之非的標榜，也是不符合佛的精神、違背佛的戒律的。

《大寶積經》中：若有菩薩於諸善法。從初發心終不退轉。是名菩薩畢竟行於菩提之心。若有菩薩不為他逼能舍自利。是名菩薩善知方便。這件事情，也是見月和尚的方便所行。

編者按：

在《一夢漫言》這本書里，知道了見月律師一夢南來的故事。難以忘懷這本書，極其欽佩見月律師的鋼骨和恢復佛制戒律的無畏精神。

2004年第一次去寶華山，在殘損和雜草叢生的見月律師塔前曾發願，若有因緣將整理編寫見月律師的故事。心愿是好的,無奈自己才疏學淺，無修無證，只能圍繞在《一夢漫言》這本書的基礎上，發表一點個人膚淺的理解和感慨罷了。

在2009年自駕車從大連出發，圍繞見月律師生平的行腳路線，也去了楚雄見月律師的老家。途徑雲南、貴州、湖南、江西、湖北、安徽、江蘇、山東、河北、山西等省，做了拍攝外景（紀錄片編輯未果），並於2012年前做了收集和整理，因自己能力有限，水平欠佳，未能深刻細緻整理，未能更好地表達出見月律師的精神，不滿所寫所表達，因此未曾公開發表。

慚愧孫霄鵬合十

2017年4月1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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