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見過的最超凡脫俗的染布……
在工業染織品充斥著市場的今天
貴州雲霧苗寨里的姑娘們
仍在堅持著
她們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手工蠟染
折得蘆笙與竹枝，
深山酬唱妹相思。
蠟花染袖春寒薄，
坐到懷中月墮時。
從紡線、織布、錘布、磨布
再到採集馬藍
製作靛藍染料
最後點蠟、染布、去蠟、洗布、晾布
每一塊呈現在陽光下的蠟染布
無不浸透著苗族姑娘們的心血
蠟染
這一發源於西南少數民族的工藝
也曾一度盛行於唐宋時的中原地區
它就像一股清風
匆匆吹過滾滾紅塵的中土
而後便消逝於藍印花的遺韻之中
唯獨西南版圖的苗族
將這一技藝矢志不渝地傳承下來
因為蠟染中
飽含著她們對美的理解
對祖先的懷念
對故鄉的留戀
對新生活的希冀
於她們而言
蠟染早已超越了一般染織品
而成為一種精神載體
關於人類的創世
祖先的遷徙
自然的觀察
生活的感悟
都在這方寸間
被天真、純摯地演繹出來
在苗族的創世神話《楓木歌》中
萬物的物種最初都被存放在一個倉庫里
後來
這些物種飄散到人間
生根發芽
長成巨大的楓樹
楓樹的樹梢變成神鳥——鶺宇鳥
樹葉變成燕子
木屑變成魚種
樹根變成黃鸝和布谷鳥
樹疙瘩變成蟬
樹心變成苗族的「女媧」——蝴蝶媽媽
蝴蝶媽媽與水泡嬉戲
生下12個蛋
並由鶺宇鳥孵化
生出苗族的始祖姜央
以及雷公、老虎、蛇、龍、牛、大象等大地生物
因而
在苗族蠟染中
隨處可見的便是
楓樹、蝴蝶、鳥、魚、龍等圖案
每個苗族姑娘都可以根據自己的理解
對這些圖案進行重新演繹
至於蠟染中的幾何圖形
那更是變幻萬千
這些幾何紋樣有十字紋、萬字紋、太陽紋、星辰紋
井字紋、水波紋、漩渦紋、銅鼓紋、八角花
牛角紋、回紋
……
它們多是祖先留傳下來的
與古老的傳說有關
其中
最具代表性的
當屬銅鼓紋和渦妥紋
銅鼓紋
渦妥紋
銅鼓
在苗族中的地位十分重要
是苗族權利、財富和神聖的標誌
至今已有三千年的歷史
從祭祀、娛樂
到婚喪、戰爭、報時
其影響幾乎滲透到苗族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
如果你走在苗族的寨子里
就會發現
幾乎每個寨子的蘆笙坪中央
都繪有一個巨大的銅鼓圖形
而在蠟染上
銅鼓的形象更是層出不窮
苗族在歷史上是一個多災多難、顛沛流離的民族
幾度大規模遷徙
最終棲居于山窮水遠的山區里
而渦妥紋
傳說就是苗族祖先渡河時遇到的漩渦
這一次我們到丹寨考察
剛好碰到當地正在舉辦一場傳承技藝大賽
其中在丹寨民族博物館內舉辦的
正是丹寨的蠟染比賽
清一色的藍白蠟染服裝
忽地撞進眼球
使人如沐在夏日的清風之下
每個繪娘都在一絲不苟地描繪著
自己心中的傳統圖案
她們神情專註
筆法嫻熟
胸有成竹
不知道的
還以為自己是闖入了一個美術研修班
這畫的是什麼圖案？
看起來似魚非魚
似鳥非鳥的
詢問後才知道
其實它就是魚和鳥的結合體
在丹寨的蠟染中
魚紋與鳥紋經常是互變共生的
在苗族姑娘的想像當中
魚與飛鳥超越了時空的間隔
甚至物種的間隔
走到一起
變成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
不再是印度詩人泰戈爾所寫的：
世上最遠的距離
是魚與飛鳥的距離
一個在天
一個卻深潛海底
這是一隻渾身長滿渦妥的錦雞
錦雞是當地的神鳥
你也可以理解為鶺宇鳥的變形
也是苗族人的祖先
渦妥與錦雞的組合
象徵著苗族祖先的遷徙
這是只牛頭蝴蝶
翅膀為渦妥所組成
如果你看過苗族的獨木龍舟
就會發現龍舟的龍頭也長著一副牛角
「意象串燒」
在苗族的藝術文化里非常常見
以蠟液為墨
以蠟刀為筆
以棉布為紙
這些看似複雜的蠟畫
其實只由畫蠟和點蠟兩種畫法組成
其中
畫蠟是以線和塊面來描繪圖案
而點蠟
則是以圓點排列為虛線
再由虛線組織成圖案
正是依靠這兩種簡單的筆法
苗族姑娘們創作出了一幅幅變化繁複
如桃花般和諧
如天堂般美好的畫作
它們被用在婚喪嫁娶
節日盛會
祭祖活動上
甚至是日常生活的裝飾上
深深烙印在
苗族人的生命歷程里
著名人類學家費孝通曾經說過：
文化本來就是傳統
不論哪一個社會
絕不會沒有傳統的
衣食住行種種是基本的事務
我們並不要事事費心思
那是因為我們托祖宗之福
有著可以遵守的成法
說來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因為在中國五彩繽紛的土地上
有太多的傳統可以遵循
說來也是件不幸的事情
因為有太多的傳統
因為種種原因
也面臨著失傳的危機
而蠟染
就像中國染織的一股清風
吹過唐宋
如今再度吹進我們的現代社會
從新煥發出它強大的生機
它的技藝被視為
當代世界民間工藝最高水平的代表
先後被丹麥國家博物館
美國白宮收藏
其藝術魅力更是
遠播歐洲、亞洲、非洲、拉丁美洲和大洋洲
被親切地稱為
「東方藝術之花」
究其原因
無非是蠟染中所傳遞出的
稚拙
真誠
以及來自遠古的
人類健康的精神世界
所給我們帶來的震撼
那時一種返璞歸真
彼即初心的狀態
無關侵蝕
無關異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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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56小鋪
文 56小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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