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倫-艾弗森，終於找到回家的路（上）

　　國家唱片大廈，是一座建於上世紀中葉的圓塔形大樓，像極了13張唱片堆疊在好萊塢的灰藍色天空下，這裡是音樂界的殿堂。「這裡充滿了歷史感，」艾斯-庫珀說道，「隨處可見。」庫珀現在是一名演員，導演和製片人，但當他坐在錄音室的混音台後面，他永遠都是那個頭髮微卷身著卡其褲的康普頓孩子。

　　「當電台已準備就緒，等著你宣布退役離開的消息，我明白這是何種感受，」他如此說道，「『去拍電影，別關心你的音樂了，繼續你的生活。』但人們不明白，在你的內心身處，你還是一個嘻哈男孩。」去年四月，科比-布萊恩特在自己的生涯落幕戰斬獲60分，而庫珀像哀悼自己的生涯完結一般難過。「就那樣，一切都結束了，然後你告訴我他再也不打球了？」他說道，「得了60分，可是他再也不打球了？這種場景每年都會發生。我們看著這些傢伙走過高中、大學，贏得總冠軍，無緣季後賽，他們像是我們的朋友、兄弟，因為我們了解有關他們的一切。然後忽然之間，他們都走了。他們跌落在地球表面，可是哥們，我想念他們。」

　　聯盟的大多數巨星都以教練、評論員或是管理者的身份繼續活躍在閃光燈下。但還有一些人就是無法讓自己穿上正裝或是堆起假笑，這些人深深吸引著庫珀。特立獨行的人們走在瀝青路上才最舒服，即使龜裂硌腳。「我是在談論那些不會改變自己內在的傢伙，」庫珀說道，「但他們同時還能滿足所有人對他們的要求。」

　　抱著如此信念，42歲的阿倫-艾弗森汗水涔涔地走出一樓過道。他的小臟辮在棒球帽下隨處可見。從頭帶到護臂到那雙銳步答案，一絲不苟，如果不配齊所有的裝備，這傢伙可不會登上球場。艾弗森說他餓了，無論是玉米片或是炸雞都好，這讓人想起了在米蘭的那個難忘夜晚，一家預約已經排到三個月以後的義大利餐廳為了接待艾弗森特意關門一天。然而到了晚餐時間，艾弗森還是無法忍受意式精緻風，因此他讓保安給自己買來了巨無霸漢堡。

　　艾弗森決定了去吃炸雞，但在那之前他想找一樣東西。「我的夾克在哪兒？」他問道。他的隨行人員依舊聲勢浩大，不過比起在費城時候少多了。夾克？「是啊，」艾弗森懶洋洋地答道，「說是夾克其實是手機。我從一些年輕人那兒聽來的。我得跟上時代。」他最終找到了手機，只是撥個號的功夫，雖然這個號碼可能幾個月就要換。當他走向停車場時，身後的人浩浩蕩蕩，只是為了去找好萊塢周邊的快餐店。

　　「你永遠都無法知道，」庫珀讚歎道，「他究竟是球員還是嘻哈歌手。」

　　在音樂界，名宿們即使過了巔峰期依然輝煌，舞台一直從大型體育場開到老年療養院。「但在籃球界，一旦你到了35歲，你就再也打不了了，」庫珀唏噓道，「我討厭這一點。」他明白，他們無法再馳騁全場，也無法賽季82場全勤。但如果他們只需要打10場半場比賽，賽季長度只有10周，而比賽時長從48分鐘縮減到25-30分鐘呢？如果每隊只有3名球員上場，空間更大而對抗更少，更強調技術而非身體呢？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與庫珀共事的著名娛樂界大佬傑夫-華納提斯說道，「這聽起來像是老頭子們去表演哈林籃球。但其實不是，這是一群會投籃有技術的聰明人。他們只是不再能和約翰-沃爾一起全場翻飛82場比賽了。」

　　就在即將過去的6月，庫珀和華納提斯攜手前突擊者總裁艾米-特拉斯克以及前NBA球員工會高管羅格-梅森，正式揭開了BIG3賽事的大幕。

　　這是一項半場三對三籃球賽事，聯盟現有8支球隊，球員陣容豪華如2003屆全明星：肯揚-馬丁、邁克-畢比、傑梅因-奧尼爾、拉希德-劉易斯以及科里-馬蓋蒂等等。但是頭條只屬於那個人，艾弗森。他是3號的朋友們隊的球員兼教練，關於這群陪伴他從生涯開始前到結束後的人，拉里-布朗教練可能有話要說，但即使家庭和經濟都陷入危機，艾弗森卻依然我行我素。「我知道人們都在擔心我，」他說道，「你們可能覺得我像是穿著大短褲坐在角落裡，手裡拿著把槍隨時會把自己的腦袋炸開。」

　　在費城經歷了10個混亂卻輝煌的賽季後，艾弗森收穫了1座MVP獎盃、4次得分王和7次最佳陣容榮譽。但更有意義的在於，他成為了街頭浪子的代言人，在這個人群還未名譽坍塌之前。「他代表了黑人小孩的一切模樣，他與世界上身在貧民窟里掙扎的孩子產生共鳴，」勒布朗-詹姆斯說道，「邁克爾-喬丹鼓舞我，我尊敬他，但他在我們的世界之外。而AI才是真正的上帝。」

　　他常常調侃自己標誌性的過人動作，「要來嘍！要來嘍！」，因為他知道沒人能阻止得了。在艾弗森之前，身高六尺一頭臟辮還能得分的小個後衛，不存在的。「都認為小個子該去傳球，」以賽亞-托馬斯說道，「然後就站到底角去，等著看大個們去得分。」但在艾弗森之後，史蒂夫-納什和克里斯-保羅，斯蒂芬-庫里和拉塞爾-威斯布魯克，凱里-歐文和沃爾們都走到台前。「AI，」庫里說了，「就是我追逐的對象。」

　　兩年前的全明星周末，艾弗森見到了凱爾特人當家以賽亞-托馬斯。「你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喜歡看你打球，」艾弗森當時如此說道。「我覺得以賽亞都要哭了，」布萊恩-李回憶道，「他說，『我之前很自信，但現在我要開始殺戮了』。」

　　現代競技體育總是將榮譽與傳奇性混為一談。艾弗森從未奪冠，但他的出現給所有人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甚至今天的NBA也是艾弗森風格的延伸，無數的小後衛都熱愛出手熱愛得分，但作為抑制，所有的球隊都開始避諱單打，開始推崇效率，以及比新生兒的父母們都更細緻地分析場下習慣對比賽的影響。

　　「你必須得好好說服我那一切都是有意義的，」艾弗森對此嗤之以鼻，「我常常夜不歸宿直到早晨六點鐘，然後九點起來去投籃訓練，再然後晚上七點去打比賽。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只要在賽前能小睡一會兒就行。」你給他20分鐘休息，他就能還你40分的表演。

　　「但他之所以隕落得如此之快，」某位總經理如此評價道，「就是因為他沒有料理好他的身體。」在他生涯的最後4個賽季，他從掘金去到活塞，再從灰熊回到76人，艾弗森將自己改造成了第六人，為第二陣容噴發火力。 對於這樣的角色定位，他是如何看待的？只是被雞骨頭噎到了而已。「我知道這可能在某種角度看來有些自私，但我永遠都不會是球隊里的普通一員。我認為無論輸贏，我都該對比賽造成影響。我必須成為那個真正帶領球隊獲勝的傢伙。我沒法成為曾經能的人。」

　　正是因此，當他看著同輩的文斯-卡特和保羅-皮爾斯開始接受拼圖角色，艾弗森輾轉土耳其和中國，最終早早退役。那些為被淘汰的球員們量身定製的輕鬆工作--電視評論員或是教練員--都不適合他。「我想盡量離閃光燈遠一些，」艾弗森說道，「我的精神萎靡了，厭煩了10個問題9個負面的場景。10個問題，8個盯著你個人。我被消磨殆盡了。這種感覺就像人們把我撕得四分五裂，把所有東西都扯出來看。」有一些日子，他抗拒打球（「我最好別打了，」他對自己說道），而另一些日子他又變得悲哀（「可我還是真的很想打球啊」）。球迷們告訴他，「AI，回來吧！」然後他想到那些不會給他打電話的球隊。「該死的，我想要回來，但他們不想要我。而我也不想為那些不想要我的人打球。」

　　如果艾弗森渴望開啟第二人生，那麼這樣的轉變會變容易許多。「但這傢伙不是那種會去找尋另一種人生的人，」前76人老闆帕特-克羅斯說道，「他的人生就是NBA球員。當然他的存在意義遠不止如此，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有更深層次的意義。」

　　遠離賽場後為了生活，艾弗森搬到了亞特蘭大，然後是南佛羅里達，再是夏洛特。他打過許多大富翁遊戲，也打過一點點腰旗橄欖球（「啊，除了左臂我渾身疼痛」），甚至還玩過投籃機。他把費城的不動產賣了，換成夏洛特的蛋糕廠。他一邊釣魚，一邊用聯盟通看比賽，偶爾去油管上翻翻自己的比賽集錦。「你知道嗎，有時候你能做出美妙至極的動作，但因為這動作實在太過美妙，導致你太興奮沒能把球投進，」他說道，「我就在挖掘那些動作。」

　　按照傳統標準，艾弗森過去七年沒有達成什麼太大的成就，但好在，他找到了自己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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