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國的天文事業是我畢生的追求——訪我國著名天文專家段元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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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談升 陳育新

當年的段元星宣傳照片（一）

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對於中國人來說，段元星這個名字也許並不陌生。期間，他通過肉眼觀測發現浩瀚星空中多出了一顆新星，比中國科學院天文台早2個多小時發現這顆新星，震驚了世界。介紹其事迹的報告文學《探索星空奧秘的年輕人》在《解放軍文藝》發表後，又入編全日制一九七九年至一九八三年初中語文第六冊課本。這五年，全國有一億多的中學生通過閱讀這篇課文，了解了段元星的事迹，段元星成為那個時代無數青少年的偶像。

四十多年過去了，段元星對祖國天文事業的執著一直不變，大有作為，還熱心輔導家鄉開辦天文教程，激發莘莘學子喜愛和投身深奧的天文事業。「七一」前夕，段元星回到寧都家鄉，來到寧都六小，指導寧都青少年航天科技館的布展工作並接受筆者專訪。

段元星當年發給北京天文台的電報

當我們提到段老退休後的工作和生活情況時，他告訴筆者，十幾年前，他從北京天文台退休後，一直居住在中關村。那裡是高科技產業中心啊，也是"國家級"人才特區，知識和科學在這裡熠熠生輝。正是有這樣的人才氛圍，他才老而有為，堅持不懈學習，堅持不懈鑽研。

段元星說：「學習能終身受用，知識能改變命運，同時能武裝頭腦。這十幾年，我雖然不在天文事業一線，但我始終沒有離開過天文『視野』。一個天文領域的『老兵』，不能總是沉浸在過去的成就裡，躺在過去的功勞簿上，那樣會使自己荒蕪，會使自己頹廢，人到老要學到老，與時俱進，不斷跟著時代的節拍來推陳出新。」

「多年來，我自我加壓，經常購買和收集天文資料和相關書籍，天天堅持五個多小時的閱讀、記錄、探討、實踐，真正做到人老了思想也不落伍，人老了在科研上也能創新。」

段元星寫給中國科學院的報告

筆者：七十年代中前期，還是知識匱乏、不談科學的時候，在那樣的環境里，是什麼動力讓你如痴如醉鑽研天文事業？

段元星：我是一名下放知青，在我四歲時候的一個晚上，我在門口玩著，抬頭看見天上的星星，頓感好奇，問媽媽那是什麼？媽媽從我鸚鵡學舌般的提問中，告訴我那是星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特別喜歡仰頭看天，看看有沒有星星，有時天上漆黑一片，看不到星星，我往往會翹嘴生氣，追問媽媽，晚上為什麼沒有星星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就開始有意識的了解星星是怎麼回事了，激發了我對天文事業的興趣。讀中學的時候，沒有天文課，但我對地理興趣盎然，因為地理環境中各種自然現象和人文現象與天文有著一定的相互關係，常常痴迷其中不能自拔。後來，我開始訂購天文雜誌，到學校圖書館借閱大量的天文書籍，掌握了大量天文原理，夯實了紮實的理論基礎。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能算出太陽每天升落的時刻和日夜的長短；能根據天體力學的軌道方程式，計算出行星、彗星等天體在天球上的位置及移動的路線；能比較準確地推算出一年二十四個節氣的時刻，誤差僅幾分鐘。當時，我有雄心壯志，更有遠大抱負，認為自己一定會在天文領域裡有所建樹，有所作為。

中學畢業後，文革爆發，我被下放到寧都縣竹笮公社的大布大隊，在那裡我是民辦教師，天天教書育人。在農村，我深刻體會到科學與知識的匱乏給農民帶來的貧困和損失。有一年春播，寒潮驟降，隊里的秧苗全都凍死了，我和社員們都很心痛，要是能事先預測到天氣的變化，提前防範，就不會造成這麼大的損失了。從此，我立志要改變科學落後的局面，做一個有作為的下放知青。

從那時開始，我利用學到的天文知識，應用到農村實踐里，不管條件多艱苦，我都鍥而不捨。有時，我還帶著學生跑到山頭觀測氣象，點燃他們科技興農的理想。我自製了幾十種不同類型的望遠鏡和木製腳架，白天連著晚上轉，為了觀測天際，有時在山上或河邊露宿過夜。

《人民日報》《江西日報》的報道文字

筆者：你的榮譽和貢獻是有目共睹的，你真可謂是我們寧都的驕傲、祖國的驕傲。那麼，你被祖國委以重任後，你最想做的是什麼？

段元星：一九七五年八月三十日北京時間十九點三十五分，我用肉眼在浩瀚的星空里發現在天鵝星座出現了一顆新星（不是什麼人都能用肉眼識別出一顆剛剛爆發的新星的）!我堅持了十六年業餘天文愛好，憑藉紮實的天文知識，在我熟悉的星圖上，看到這顆多出來的"新星"時，就像看到一位熟識的朋友臉上突然多長出來一隻眼睛那麼不順眼（笑）!

我的這一發現，不亞於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十五世紀的哥倫布無意中發現了美洲大陸，當時，哥倫布並沒意識到他的發現有多麼重要，直到後來，人們才意識到發現美洲大陸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我用肉眼從繁星里發現的這顆新星，比中國科學院天文台用精準儀器觀測的還要早兩個多小時，我激動得半夜敲開郵電大門，十萬火急的發了電報，向祖國報告。

兩天後，新華社發了通稿，全國一片嘩然，震驚世界。粉碎「四人幫」後，我破格前往中國科技大學讀研六年，接著就安排在北京天文台工作，職務是研究員。無論在科大還是北京天文台，我都全神貫注投入學習和本職工作中，幾乎做到心無旁騖。

當時，有許許多多的同志、甚至包括外國專家慕名來訪，但我一概拒絕，不是我的架子大，而是我實在不願浪費時間，一寸光陰一寸金啊。耽誤不起祖國的天文事業，聚精會神學習和工作，這才是我的所求。

我在北京天文台，主要從事天文觀測，在一個團隊里研究課題，協助更優秀、更年輕的同志搞好研發和推廣。在我幾十年的工作歲月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平凡的，但我憑著一腔熱血做好傳幫帶工作，以自己的刻苦鑽研、人格操守、愛國情懷，影響我的同事們。

說到這裡，段元星補充了一個細節：在來到中國科大學習期間，段元星的煩惱也隨之而來。有人說，段元星發現新星憑的是造化，說什麼段元星是「狗戴粒婆巡天撞」（意為歪打正著）。其實，這是對段元星的玷污，更是對科學的玷污。如果段元星沒有幾十年如一日的嚴謹學風和潛心鑽研，哪能達到天文科學的高峰，這是功到自然成的必然。

當年的段元星宣傳照片（二）

段元星為人剛正、態度鮮明。前不久，網上有人詆毀新生代的中國天文"超男" 葉泉志（十年前，還是中學生的葉泉志是中國第一個發現NEAT小行星的中國人），說他已不大可能再創段元星的輝煌。甚至有人以葉泉志不敵段元星為題大髮網帖，段元星對此很生氣。

「葉泉志年輕有為，十七歲就成為第一個獲得蘇梅克近地天體獎的中國人，而且成為第一個獲得該獎的亞洲人，是我國知名業餘天文學家，小小年紀成果累累。我是很看好他的，我要向他學習的地方也很多。」段元星特地以書信形式，在網上發表了這樣一篇文章一一

最近有《葉泉志不敵段元星》的博客文章被一些媒體轉載，是一種「追風」的不良現象。對天文愛好者潑冷水的文章，我認為天文愛好者自己的網站不應該轉載。

文章中的許多話充滿著貶低意思，「將有限成就無限擴張用以鞏固民族自信心已經越來越沒有市場」到底是在說誰？"政府人為造星，百姓盲目追星"等等說法也是不正確的。這是一些人不從歷史觀出發，用現在的個人觀點對過去的歷史事件亂加評論。是對1978年我國科學的春天大好形勢的歪曲理解，是對改革開放以來國家尊重知識、尊重人才一貫方針的歪曲理解。

段元星（左）與本文作者之一溫談升

筆者：你對家鄉一直都很關心，每次回來都會到學校去給中小學生上天文課程，甚至帶他們實踐觀測星空。請問，你希望年青一代怎麼接力做好祖國的天文事業？

段元星：實現偉大的中國夢需要一代代的接力與奉獻。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科技進步日新月異，科教興國理念深入人心，國民科學文化素養也有了普遍提升。但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是，當今社會浮躁心態嚴重，一些年輕人對知識和科學都是持應景態度，功利極深，巴不得一夜成名成功。這很讓人擔憂。

我離開家鄉有四十年了，但對家鄉懷有深厚感情，是家鄉人民成就了我的事業，是梅江河孕育了我的希望。退休以後，我十分情願用自己的特長和知識來為家鄉服務，在我的建議下，有不少中小學校建立了天文觀測台，開設了以普及天文或航天知識的「第二課堂」，讓青少年一代續好力、接好棒。

採訪結束後，段元星提筆手書，用郭沫若早年的一句名言為寧都縣青少年欣然題詞：「愛好出勤奮，勤奮出天才。」

溫談升（右）與段元星

溫談升，筆名伍斂，江西寧都人，電視台記者，自由撰稿人。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中國作家》、《長江叢刊》、《中國報告文學》、《作家導刊》、《中國藝術家》、《江西日報》等報刊、雜誌發表文學作品若干，偶有作品獲獎。系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江西省作家協會會員。

陳育新（右）與段元星

陳育新，筆名依塹，江西寧都人，江西省作家協會會員。筆耕不輟，現為教育工作者。文學創作以詩歌為主，兼及評論、散文、小說等。著有詩集《七人集》（合著）、《紙上的波光》等。有詩作入選《2010年中國年度詩歌》、《2011年中國年度詩歌》、《中國年度詩典》（2012年卷），入圍2011年華人青年詩人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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