薦讀 王佐偉：牛爺
《牛爺》
文/王佐偉
牛爺當了一輩子的羊倌。
年少時放地主老財的羊，年輕時放生產隊里的羊，年老又放各家各戶的羊了。
清明一過，他趕著全村的幾百隻羊進大山深處放牧，直到九月九草枯了，山裡落霜才出山，一隻只綿羊膘肥體壯的，兒喚母，母喚兒，鬧騰的歡實。
牛爺成了村裡最尊貴的客人，家家爭著請客，好酒好菜地招待伺候。
牛爺孤身一人，年輕時有過個相好，人家爹媽嫌他是個羊倌，窮，把相好另嫁他鄉，牛爺灰了心，再沒動過娶親的念頭，一個人過。羊，就是他的崽他的妮，全村的娃娃就是他的孫兒。滿村的老少牛爺牛爺的親熱地叫著，老漢心裡覺得爽，臉上的皺紋一圈一圈地漾著漣漪。
從去年開始，老漢說，再不白放羊了，要收工錢，大羊三十，小羊二十。
當下有人罵了街:「你老慫吃香地喝辣地，攢了錢到閻王殿花？」
說歸說罵歸罵，這羊還需牛爺放，春上，青壯年出門打工，留守老人侍弄莊稼，操心孫娃，沒功夫。
又到了九月九，羊出山的日子，村裡人認領自家的羊，臉上全沒往昔的敬重，儘管還牛爺牛爺的叫著，也沒以前的熱乎。
領完羊，日頭落山了，四周山漫上沉沉暮靄，牛爺孤零零地站在羊蹄剛剛踐踏過的的泥污里，茫然失措。往日這時，他早斜躺在人家暖乎乎地大土炕上，吱吱地喝著青稞燒酒，高談闊論地諞放羊的經歷。
牛爺記起還有幾家沒交工錢，就上門討。
就近的是張嬸家，張嬸把他堵在院里，點著他鼻尖訓斥:「一輩子，吃村裡的喝村裡的穿村裡的，家家把你當先人供，老了老了，倒成了財奴財迷！」
他張了張嘴，話沒說出口，臉一黃，叭嗒坐在一泡羊尿上。
他躺在自家冰冷的土炕上，自覺不行了，支使當年一塊給財主放過羊的發小去叫村長，他有話說。
村長來了，他艱難地從枕頭底下摸出一隻木匣子，打開，裡面是一沓錢:「本當，再，再放，幾，幾年羊，挖幾年，藥材，攢錢，修，修村前，河上的橋。二鬼催命。老漢，只攢，這麼多了，後事，裹一張，席，埋了。
當晚牛爺踏上黃泉路了。
全村人自發的來為老漢出嬪，都戴了孝，白花花的一片，人群中，張嬸哭的最傷心。
趕在封凍之前，村前河上立起一座橋，鋼筋混凝土結構，結束了村裡不通車的歷史。
(完)
作者簡介：王佐偉，筆名老鴉關人，男，漢族，小學教師。業餘鍾情文字，痴迷鄉間山水、鄉間故事，採擷村道小花，迷戀名勝古迹，已有多篇文章在文學網路平台上發表。
《牛爺》
二零一七年
TAG:關東文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