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詩刊 第0054期◆黑子 詩歌專輯

晚秋的紅葉

秋天到了盡頭

車廂最後抵達終點

落葉早已失去知覺

離別相戀了整個季節的樹枝

天空下蕭瑟的風

讓岸邊的樹感覺寒冷

我從清晨的河邊經過

發現流水不再回頭

一張仍然不舍分離的小葉片

塗抹所有的色彩

在冬天的雪到來之前

表演落幕的告別

我，將永遠記住

你這火紅的表達

連同夏天裡歡樂的搖擺

春天裡初次的探頭

沒有雲朵的炎日下無私的遮擋

以及月夜的寧靜中露珠的纏綿

太陽的微笑

我從冬天走來

忘卻春天

忘卻鳥的蘇醒

和城市裡化雪的街道

我在深夜裡感覺不到自己的脈博

河流只是躺著的屍體

凍僵的湖面

仍然浮著我斷折的手臂

然後你這炎熱的開放

把我帶進了夏天的草叢

我在許久的沉默中第一次舉起頭來

感覺太陽溫暖的微笑

荒涼

晨起的陽光如常一樣地燦爛

但我不知為何有些荒涼

想不起昨晚我是否在夜裡走失

只記得湖面的風吹不進心房

然後有幾滴幾乎無法感覺的雨

然後有人站在路邊低下頭點亮一顆煙

然後有藍色陰暗的窗口張向街面

然後窗口有漸漸笑開的臉

我突然想起

該有許久的時間

我沒能聽到你的低語了

那以往像南方夏天裡撒落的星空

河流穿過橋樑的點點滴滴

因此我在夜的荒原守候最後的月亮

不讓樹林隱藏它的去處

只有伸向海洋的葡萄林，在暗中

奔跑著

在凍結如冰的月光下

夏天的花

當我在夜的海面航行了多年

最後靠進無波的港灣

我想記憶以往經過的路程

那些擁有海鷗或者沒有雲朵的漂游

我的船早已千穿百孔

風雨中的帆繩也已不再強壯

用過的槳已經開裂

船板上鋪滿了無數的血跡和滴落的遺留

沒有雨的日子讓我口渴

有了雨的風幾乎沉沒我的掙扎

我握緊船舷的手不再堅信

我的眼睛是否仍可遇見亮起的燈塔

現在我再一次駛進平靜的港灣

至少這一刻

五月的花讓我嗅覺你的溫柔

我陳舊的甲板需要微笑的祝福

窗口生鏽

漏不進空氣

我的肢體保留著依稀的疲勞

需要靜靜躺下

閉上睏倦的眼

讓近乎死亡的手掉進水裡

讓夢泡進大海張開的網

夏天的花帶給我蜂蜜的語言

還有天空下飛翔的幻景

以及在夕陽沉落之前越過水麵的

鯨魚的尾巴

祝福

隔著河的雨

我能聽見

那滴答中

刷洗樹林的聲音

好多天沒有看見星星了

月亮也已出走

從來就不存在可以晒乾潮濕的夏天

剩下晚風

像忘卻的橋樑

執著地安慰過路的人

我想伸出手去

扶住斷下的樹枝

但沉默的夜

不讓我有此選擇

因此我在遠山的另一邊

祝福晨光的早起

夜的沙灘

我在十字路口

轉過身來

一天遠行之後

我忘卻了早晨記牢的路線

原來指向山峰的大道

一時被潮水淹沒

找不到蹤跡

無數的葉片在霧中漂蕩

一會兒留在過去

一會兒帶著現在的

笑聲

然後有沉默的船

在接近午夜的港口

亮起了燈

窗口上掛著寫好的詩

和靜靜等待的身影

沙灘

一時失去喧鬧

失去顫抖的時針

那一年——獻給母親

那一年——獻給母親

說了許久

包括忘卻的以往

不帶笑容的叮嚀

以及直到寒風裡的沉默無語

於是便到了午夜

我仍然找不出更好的解說

一件件展開的衣衫

被重新摺疊

放進箱里

並不知道那場春天的出走

會演變成漫長的傳說

雪和陽光

同樣地執著

有人說流水的山區其實更好

路燈的城市讓人失眠

多年後的今天我也沒敢問你

如果由你選擇

結果該是怎樣?

那天有條路一直往前走

把你推進背後的畫框

最後

只剩下

小小小小的你

一手提著打開門的鳥籠

一手捧著鮮紅的櫻花

腳邊長滿荊棘

頭上有天

天上飄著雲

還有送別我的

大地

組詩

魚

只要有海

便有海里遊動的魚

就像只要天空依然存在

便有自由飛翔的鳥

唯一不同的是

鳥的飛翔

不用考慮距離的界限

而魚

卻永遠遊不出岸的規則

但也許

鳥飛得再遠

也無法忘卻河流

而魚

可以升上水面

顯露紅唇

調戲飛鳥的經過

然後潛伏

鳥

我沒有徹底地相信

天空下綠色的森林

分割土地的河道

和我的展翅中靠近的山脈

因為我在飛行的短線上

躲避注視的槍口

同時注意閃電的雷

我的飛翔

只屬於我自己

但也不一定

昆蟲與花

我不忍心

剪斷露水中美麗的花兒

但又無法說服自己

離開這安靜的花園

我選擇

在長凳上坐上片刻

讓濕透的土壤

親吻我嶄新的鞋

有隻昆蟲

抬起

黑夜的頭

但看不見我的眼睛

它左右張羅

思考

再次張羅

最後決定

繼續原先的道路

跟隨

光線的指引

花朵

最後迎接昆蟲

在偏僻的牆角

在樹蔭下

時間暫時失去意志

無所等待

晃動

並彎曲莖脖

咀嚼與收藏

幾乎折斷了

仰臉的笑容

我突然感覺羞澀

感覺

我已耗盡了恩賜的

寄存

微風中

城市開始了一天的反覆

我退出花園

慶幸剪刀

沒有刺殺躲避的

嬌柔

蝴蝶

以前有誰提醒過我

春天除了雨

還有驚喜的陽光

有盛開的花

還有蜜蜂

如果有人幸運

蝴蝶還會在落日的傍晚

來訪那牆邊多年忘卻的花園

我已經許久沒有等到蝴蝶了

我想

它們早已厭倦了這一片土地

在許多年前的某個夜晚

它們在商議後

趁著星星仍未升起

一同飛往了遠遠的南方

再也沒有回來

作者簡介

黑子，詩人、並愛好攝影。出生於中國福州，上海交通大學畢業，現旅居美國。

聲明：本刊發表的全部詩詞作品為投稿作者原創，文責自負。所有作品所得讚賞資金不返還作者，全部由平台支配。文中圖片均為作者本人攝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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