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氏莊園》第17期‖虎妞兒寶寶，你好嗎

7月1日，是虎妞兒的生日。

31天大時，虎妞兒被放生。

39天大時，我推出博文《我是一隻知更鳥》。

明天，公曆6月30日，農曆六月初七，虎妞兒爸媽將喜遷新居。新居的院里，有兩株開花的樹。新居的院外，是一大片美麗的樹林。或許虎妞兒能夠感知這一信息，或許虎妞兒已在那裡生兒育女……

後天，虎妞兒就滿一歲啦。

一年來，我們惦記著她，想念著她。

虎妞兒寶寶，你還好嗎？

附：《我是一隻知更鳥》

我是一隻知更鳥

米老琰

公元二零一六年七月一日，風和日麗的時刻，我以一隻鳥的形態，有了屬於自己的生命。

出生第六天，太陽很大，又熱又渴。在兄妹們的躁動中，一個自由落體，我被摔到了地上。在花壇邊的一個角落裡，幾乎失去知覺。

每隔一個小時，爸媽還是會來喂我蟲子，但無法將我搬回巢里。漸漸地，爸媽放棄了我。一旦夜幕降臨，等待我的是浣熊和狐狸。

許久，篤篤定定的腳步聲悄然而至，伴隨著壓抑的驚呼：哦，小鳥兒！

把我托在掌心的是位滿臉喜興的大女孩兒。我張了張嘴巴，她立刻在手指上蘸了點兒水，放到我的頭頂上，就像爸媽喂我食物一樣。我一口咬住她的手指，吮吸起來。

她的同伴離開一會兒，帶回一個紙杯和一條又粗又長的蚯蚓。

從沒見過這麼大的蚯蚓。我實在是太餓了，只好囫圇吞下，噎得我眼珠子都翻過去了。

同伴問女孩兒：你確定把它帶回家？這麼小，可不好養啊。

女孩兒有些猶豫。我趕緊祈禱著：帶我走吧帶我走吧。

果然，女孩兒下了決心：萬一養活了呢？

謝天謝地！

女孩兒把我帶回DC的家裡。

家裡有一個大男孩兒，走過來親了親女孩兒。兩個人一起看著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大男孩兒從網上找了些資料，說該喂我貓糧，那裡面的營養成分比例最適合小鳥；又說不要從上方看我，否則會讓我有被捕食的感覺——我哪有那麼嬌氣啊——男孩兒還說，我喜歡特別擁擠的窩。

女孩兒聽了，找來很多柔軟的餐紙，撕得碎碎的，把一隻小碗塞得滿滿的——這就是我的窩了。

來新家的第二天，大女孩兒帶回一包蚯蚓，據說是那個同伴的爸爸從後院里挖的。蚯蚓不多，都很新鮮。女孩兒每天早晨喂我一條，一邊喂我，一邊念叨著：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我幸福極了，不停地扇動著羽毛稀疏的翅膀。

吃過蚯蚓，再吃泡軟的貓糧。大女孩兒把貓糧捏碎，伸進我的喉嚨，就像爸媽把蟲子叼進我的喉嚨一樣。我一口氣吃了好幾塊，感覺長了不少力氣。有時候，大女孩兒故意把貓糧放得遠遠的，我竟然能短暫地站立去夠貓糧了。

第三天吃蚯蚓的時候，大女孩兒拿著一個笨笨的機器對著我拍。然後，又打開電腦，一通鼓搗，我的形象就進入了屏幕。屏幕上的我跟屏幕外的我一樣，能動能吃，獃頭獃腦，腦袋上還頂著兩撮兒不願褪去的舊絨毛。

大女孩兒碼出一行字：給姥姥姥爺請安。

哦，原來，大女孩兒是我的新媽媽呀，敢情大男孩兒就是我的新爸爸了。

爸爸媽媽，你們好。我在心裡默默地問候他們。

姥姥說她正在一個叫呼倫貝爾的草原旅行，暫時顧不上我。

姥爺說：這個小傢伙名叫知更鳥。

媽媽說：北美知更鳥，本名應叫羅賓鳥。

其實我叫虎妞兒。媽媽說起個賤名兒，好養活。還說，希望我是個女孩子。我的確是個女孩子，可是不知怎麼告訴媽媽。唉，等我長大些，媽媽就會看出來的。

第四天，我身體又強壯了些，一使勁兒，居然站了起來。儘管顫顫悠悠的，我再也不想坐著了。我等不及要去參觀住了好幾天的新家。

媽媽發現我站了起來，比我都興奮，還為我拍照。唉，不爭氣的我，一激動拉了一泡屎。

媽媽一點兒都不生氣，笑呵呵地清理了地毯，還對爸爸說：虎妞兒跳到地毯上的第一件事就是「GIVE A SH*T」（屙了泡屎，英文俗語意譯就是「在乎」）。

我不好意思地跑開了。

來新家的第五天，我開始練習滑翔啦。

媽媽說我的翅膀還沒長全乎——真的，我的尾巴上幾乎沒有羽毛，翅膀也很短，這並不影響「我要飛得很高」。媽媽說羅賓鳥十天左右出窩，我這是第九天，說明我沒有落後。看到媽媽驕傲的神情，我真開心呀。

爸爸媽媽給我買了一個木頭做的小弔橋，一頭連著我的大房子，一頭連著椰殼小屋子。媽媽把我放在弔橋上，說：這些全都是你的！

可我不喜歡這些，我喜歡的是媽媽的書櫃。

那裡的相機很酷，它們每一個都長得不一樣。有時，我喜歡藏在相機之間，等爸媽踩著板凳來夠我；有時，我喜歡站在一個相機的頂上朝下看，整個屋子一覽無餘。每當聽到爸媽開門進屋的聲音，我就迅速起飛，落在他們的頭頂或肩膀上。他們帶我走到食盆旁邊，喂我。

早晨，我在書櫃頂上醒來，滑翔到他們的被子上唱歌。爸爸用被子捂著頭，裝作聽不見我的歌聲。媽媽睜開眼看看我，想再睡會兒。我急忙跳過去，啄啄她的眼皮兒，啄啄她的鼻頭兒，啄啄她的臉蛋兒。媽媽咯咯笑著，起床，給我開飯。

我出生滿十二天的時候，媽媽又把我放進電腦屏幕里，碼出一行字：給姥姥姥爺請安。

剛剛從草原回到家裡的姥姥說：精氣神很足呀，像米家的成員。

媽媽說：確定名字就叫虎妞兒，是母的——毛色可以看出來。

姥姥說：好名字。

媽媽說：虎妞兒鬼精鬼精的，我喂完一遍，她還能跑到爸爸那兒再要一頓。被慣壞了，不自己吃東西，必須從我們手上吃東西。

媽媽又說：虎妞兒正在練習唱歌，但是她沒有跟鳥爸媽學習過，也沒有與同類社交過，唱歌沒那麼好聽，這幾天都是胡亂叫。不過，有時候也能叫出幾個好聽的音來。

姥姥說：不怕，她有本能。等長大些，帶她去外面。

姥爺說：成鳥很好看。

媽媽不樂意了：現在還難看啦？我覺得現在好看，毛是蓬蓬的。

姥爺說：長大了，嘴也很好看。

媽媽說：長大了眼睛那裡就有畫眉了，現在還是一圈黑的。頭頂上的絨毛還沒褪呢，跟特意剪了個髮型似的。

說著，媽媽又調出我幾天前的視頻：看她小時候就挺能吃的，追著要。那個時候還不會站起來，毛也沒長出多少。

姥爺說：這鳥神態高傲，有氣質。

姥姥說：這些視頻和照片都要保存著。

姥姥又說：我這次在草原上也遇到一窩剛出生的雛鳥兒，不敢打擾它們，怕沾染上人氣後被鳥爸媽拋棄。

媽媽說：虎妞兒這種鳥靠叫聲識別對方，可以給點人氣。她將來想走，也可以回到族群里去。虎妞兒九天出窩，現在十二天了也飛不遠，就滑翔一下子，我懷疑當初翅膀摔壞了。

姥姥說：不能讓她太胖了，影響飛翔啊。

媽媽說：她自己老要吃的，不給就叫，還站旁邊看著你叫。

這次會面之後，媽媽張口閉口就是：記得姥姥說的什麼什麼嗎，一定要乖哈。

一邊忙忙活活的，一邊絮絮叨叨著。

過了幾天，媽媽又在電腦上召集米氏莊園聚會。

照例是先出現我的照片和影像。

媽媽說：給姥姥姥爺請安。

姥姥說：虎妞兒，親一個。

姥爺說：越來越待人親了。

媽媽說：虎妞兒老飛桌子上啄我滑鼠，停我肩膀上啄我臉蛋兒，挺黏糊人的。她對電腦屏幕也很好奇，哈哈哈。有的鳥是根據氣味判斷東西，羅賓是根據視覺，所以她喜歡看東西。

姥姥說：哎呀這麼乖，真是個好孩子。

姥姥又說：她的蛋是灰藍色的，很好看。不出去社交，能產蛋么？

媽媽說：我也不懂。她的蛋是很好看，有人專門出售假的羅賓鳥蛋做裝飾用。我擔心她現在出門會找人要吃的。她就盯著我的手指頭，手指頭動一動，她就以為上面有食物，就跟上來了。

姥姥說：哈哈，跟她主人小時候一個樣。不是一家親，不投一家門啊。

媽媽樂得哈哈大笑：有時候我家虎妞兒以為她是鷹，但大部分時間她大概覺得自己是貓。虎妞兒吃貓糧長大，染了一身貓性。愛叫早，愛抓我臉，愛站我肩，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我看書修片時，特別喜歡伏在旁邊，讓我撓她後腦勺兒。

接著，媽媽轉頭對我說：虎妞兒，你還是少吃點貓糧吧。

姥姥說：會飛了吧？

媽媽說：都飛我頭上了。

姥姥說：開窗也不出去么？

媽媽說：不出去，傻乎乎的。

姥姥說：養成習慣就好了。鳥糞怪麻煩吧？

媽媽說：對啊，跟在屁股後面擦。再觀察觀察，她不出去可能是沒完全長大，還是雛鳥呢。

媽媽越來越寵我了。除了外出工作，她幾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我身上。媽媽的溺愛，讓我肆無忌憚，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知道，媽媽嘴上數落我，心裡可疼我呢。我裝作可憐地哀怨幾聲，媽媽就連忙捧起我，左親親右親親。

爸爸有點不一樣。爸爸也疼我，不過該嚴厲的時候就能板起臉來。媽媽出差了三天，爸爸居然把我關在籠子里兩個小時，要讓我學會自己吃飯。我實在餓得受不了了，只好自己吃籠子里的貓糧。那時我都二十四天大了。

沒幾天，姥姥又要去一個叫甘南的地方旅行。唉，姥姥怎麼那麼愛旅行呢。姥姥旅行的時候，莊園里的聚會就要少很多。

姥姥臨行前，媽媽叮囑她注意安全。隔天上午，媽媽梳洗打扮了一番，穿上和我胸毛同色的連衣裙，說：虎妞兒，咱們也出去旅個游吧。

雖然帶著我的大房子，可我直接黏在媽媽身上。媽媽走到哪裡，我就黏到哪裡，決不離開半步。媽媽的同伴一路跟隨著拍攝，我與媽媽留下了許多照片和影像。

回到家裡，媽媽發布了我的第一個專輯——

《虎妞兒的夏天》

眾望所歸的我和虎妞兒的寫真來了。

等我終於有空和虎妞兒拍寫真的時候，虎妞兒已經長大。

但虎妞兒乖，不亂飛，不吵鬧，

怎麼帶出去的，怎麼帶回來。

我和媽媽的寫真，通過萬能的朋友圈傳遍了全球。

我是不是要成大名星啦？！

隔了一天，媽媽又推出我的第二個專輯——

《虎妞兒寶寶》

理智上知道有一天總要送她走，

感情上還是不接受。

感覺我現在對虎妞兒說的許多話，當初老米都和我說過。

還能說什麼呢？

我將來，不，現在已經是個溺愛孩子的媽媽了，還整天曬娃。

又把我好一頓顯擺。我都不知該怎樣撒嬌了。

旅途中的姥姥正遭遇高原反應呢，整天價蹙著眉頭。看到這條消息，姥姥紅著眼圈兒笑了。

我出生的第三十一天、和新爸媽在一起的第二十六天，周日。

爸爸媽媽仔仔細細地梳理了我，他們自己也穿戴齊整，帶著我出門。奇怪的是，他們倆都有些沉默，誰也不說話。

我們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片樹林里。

這裡有一大群羅賓鳥，我的身體里起了些異樣的感覺。

媽媽像是下了天下的決心，把我放進鳥群里，示意我加入其中。

我有些躇躊。一面是同類的氣息，一面是親愛的爸媽。

我扭過頭來看著朝夕相處的爸爸媽媽，是他們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教會我生命里最初的愛。

媽媽的眼裡閃著淚光，爸爸攬著媽媽的肩頭，微笑著直視著我。

爸爸，媽媽，我懂了：你們在鼓勵我向前，向前，勇往向前！

於是，我昂起頭，向著那群同類展開了此生最嘹亮的歌喉……

同一天，媽媽為我推出第三個專輯——

《虎妞兒放生日》

今天是小虎妞兒的放生日。

虎妞兒爸媽把虎妞兒送到一個羅賓鳥群里。

虎妞兒怯怯地慢慢地開始唱歌，隨即上樹，小小的一隻在樹葉間，久久不動。

虎妞兒爸媽雖然傷心，更多解脫。

因為虎妞兒還是和同類在一起才最快樂。

虎妞兒餓了的話，可記得爸媽這裡永遠給你備著貓糧啊。

7月6日撿到她，當時6天大。

7月9日能夠站立。

7月10日開始飛（甭管怎麼飛）。

7月23日在籠子里關了2小時，終於肯自己吃東西不用我喂。

7月24日尾巴算是長好了。

7月26日翅膀也長全了，並拍攝親子寫真。

7月31日放生。

現在，特別理解剛出國時老米的心情。

看到最後一句，還在旅途中的姥姥淚水滂沱。

爸爸媽媽，姥姥姥爺，不論我飛向高空還是田野，不論我遷徙到海角還是天涯，都會銘記你們，永遠愛你們！

本期圖片攝影：米小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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