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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看點】好人劉進

就容量而言,《白鹿原》最適合的影像形式當然是電視劇,這一點陳忠實本人也認同。劇集版的《白鹿原》儘管經歷了一些波折,製作上亦頗不乏遺憾,但其總體成色還是相當能撥動人心的。

一部好劇,當然是方方面面集成用心的結果。就本劇而言,小說曾經的轟動自然足以奠定本子的優質,而張嘉譯、何冰、劉佩琦、秦海璐、戈治均、李洪濤等一眾戲骨實力派的參與、表演的呈現也是富有底氣的。於是,本劇的要緊,不得不在於導演。作為綜合性的影像形式,某種意義上說,導演才是劇作的闡釋者,才是決定一部劇集質地的核心,才是決定風格的操盤人,所以才有「導演中心制」的術語誕生。

不過,就本劇而言,相對原作的聲望和眾戲骨的人氣,導演劉進的知名度似乎不夠高大。這位北漂積年的西影大院子弟,對影像有著天然的親和力,而北漂的行囊中僅有的一本書,又正是《白鹿原》。這是巧合,也是緣分,儘管不為人所知。好在作品能夠說話。劉導的作品也許在數量上談不上充足,但的確擁有聲名響亮的大作,譬如《懸崖》。

撇開域外不論,就本土而言,從早期的反特片,到當下滿街的特工暗戰劇,充分說明作為類型片的典型範式,諜戰確乎擁有披靡的吸睛力。按照相關的評論,《懸崖》被目為文諜戰戲的經典之作,將特工和虐心兩大類型元素融為一體。相較另一部人氣似乎更旺的《潛伏》,《懸崖》的陰鬱調性十分符合諜戰的氣質——潛伏根本不是想像中的捉迷藏,而是「向前一步是懸崖」的極限生存。從這個意義上說,潛伏卧底的日子,輕鬆即便有也是故作出來的,除非意在喜劇。

導演劉進(左)與演員何冰在片場

《懸崖》在各大頒獎禮上收穫滿滿,但似乎更多屬於編劇全勇先和主演張嘉譯,劉導則有些寥寥乃至寂寞,儘管是他賦予了文本和演技以活性乃至張力,是他把控了故事的節奏和鏡頭的風格。

除了這種略帶文藝氣質的作品,還有號稱佔據衛視劇集收視排行榜冠軍的《一仆二主》——大牌擔綱,都市情感,輕喜劇風潮中的順勢之作,又別有那麼點小清新。如此看來,劉導儼然是文武昆亂不擋的多面手,這與他不夠煊赫的名氣,實在有些不搭乃至小委屈。

就上述所及的《懸崖》《一仆二主》《白鹿原》而論,如果爬梳劉導作品的共性,似乎更在於敘事的從容和細節的琢磨。在沉迷於奔競喧囂的浮躁時代,這兩條實在尤其重要,也尤其難得。

過於強烈的情節固然可以誇耀製作的腦洞,但也不免泄露出沉不下來的死穴。這當然不妨理解為追求市場唯恐受眾不耐煩所致。我們一向將好萊塢的製作視為市場化,但好萊塢的許多製作,都是從容舒緩,並不急於展開,似乎毫不在意受眾的不耐煩。這樣的處置,大約來自對故事、人物和製作的足夠自信。本土的老戲,主角的出場,總是先要由龍套配角滾滾而來暖場一番之後,才淡定亮相。只要是好角好故事,不愁受眾不捧場。所以劉導敘事的從容,除了不跟風屈從於市場,自信當是題中應有之義。

擁有幾千年文明史的本土,從來不缺乏貢獻於世界的技能,所以工匠精神,其實源遠流長。不論有無天賦,工匠的技藝包括傳承,細節的琢磨是必須的底氣。紀錄片《白鹿原》中,時常有劉導對表演、鏡頭乃至服道化諸細節反覆NG多次推倒重來拒絕瑕疵追求最好的片段,其他的採訪中也不乏這樣的反饋。這些都是他細節琢磨的呈堂證供。

劉導作品另外一個值得提出的共性,是他對音樂的在意。《懸崖》的整個音樂製作都為劇集的調性推波助瀾,片尾的《地平線》更是令人印象深刻。《白鹿原》片頭片尾曲都只有兩三句,但頗具黃土氣息。

這些共性究其核心,實在就是誠意和用心。

劉進導演在行內一向有人好的口碑,所謂德藝雙馨是也。除了作品的活兒好,更有做人的好,譬如不掠美。據說他怕拍砸了,開始沒敢接《白鹿原》,劇本沒看就推了。後來老友張嘉譯讓他一定看下劇本再做決定,他看後一路各種狂誇,登時應承下來,表示看完很興奮,作為一個導演,碰到一個好作品肯定不放過。至於自己的勞動和作用,他以為是導演的本分,沒什麼可誇耀的。

在一個人情社會裡,做人貌似是個技術活兒,因而爾虞我詐雜陳其中,甚至對善意頗不乏蔑視和踐踏。但也正是在人情社會,大約只有立足道德自律的善意或曰人好,才可能是真正的王道,就像《白鹿原》里朱先生給白嘉軒講的舜的故事。

本文刊發於2017年6月29日北京日報熱風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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