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武功不高，卻差點殺死水滸兩大高手，宋江和他們是一路人

文：井蛙（作者原創授權）

《水滸》中「大鬧野豬林」這一節，引出了兩個「公人」：董超和薛霸，這兩人在全書中只露了兩次面，而且都是作為押解公差，一次是押解林沖，一次是押解盧俊義。雖然魯智深既沒有殺二人，也沒有打二人，但是咱們還是想把這一段拎出來說說。

董、薛二人兩次都是作為一個整體出場的，有壞事一起干，有黑錢一起賺，可以說是「董不離薛、薛不離董。」且看他們乾的什麼事兒，收的什麼錢兒，書中有一段兒交待：

「陸謙道：『今奉著太尉鈞旨，教將這十兩金子送與二位，望你兩個領諾，不必遠去，只就前面僻靜去處，把林沖結果，就彼處討紙回狀，回來便了……』董超道：『卻怕使不得，開封府公文，只叫解活的去，卻不曾教結果了他……倘有些兜搭，恐不方便。』薛霸道：『老董，你聽我說：高太尉便叫你我死，也只得依他，莫說使這官人又送金子與俺。你不要多說，和你分了罷，落得做人情，日後也有照顧俺處。前頭有的是大松林猛惡去處，不揀怎的，與他結果了罷。』當下薛霸收了金子，說道：『官人放心，多是五站路，少便兩程，便有分曉。』陸謙大喜道：『還是薛端公真是爽利！明日到地了時，是必揭取林沖臉上金印回來做表證，陸謙再包辦二位十兩金子相謝』。」

這一段描寫中，董、薛合夥接了一單生意——要林沖性命，談價過程中二人配合得是天衣無縫：一個人推脫，一個人應允，一個是捧哏，一個是逗哏，精彩如說相聲，最後討價還價成功，還順便落個人情，結果是「陸謙大喜」，再加十兩黃金（誰知道高太尉開出的價碼是不是二十兩金子，也許不止）。至於結果林沖的方法和地點，薛霸更是脫口而出，輕車熟路，可見這種生意也不是第一次做（書中也有印證：「宋時，這座林子內，但有些冤讎的，做用些錢與公人，帶到這裡，不知結果了多少好漢」）。

後面的事兒就不多說了，總之，路上董、薛相聲繼續說，一人唱白臉，一人唱紅臉，一路喝斥，一路折磨，滾水燙腳、新鞋磨泡，及至到了野豬林，終於露出了真面目，繩捆、棒劈——準備結果林沖性命，如果不是魯智深及時出手相救，林沖早就在野豬林over了。當然，由於林沖相勸，魯智深沒有打董、薛二人，更沒有結果他們的性命（可能佛祖覺得二人此時命不該絕吧），但也把二人嚇得不輕；二人任務沒完成，財是發不成了，還被高俅發配到了北京，真是倒了大楣了。

就職業而言，《水滸》中的「公人」大體可以歸入「吏」的範疇。「吏」作為一個重要的階層，在歷代中國政治舞台上始終扮演著重要角色。漢以前，官與吏階層劃分不明顯，且交流渠道暢通，吏做得好，就可以為官；漢以後，二者區別明顯起來，大官稱官，小官（低級官員或吏卒）稱吏；隋唐以後，科舉制度日臻完善，官與吏之間的交流已成鴻溝：科舉（含武舉）入仕的，可以為官，名落孫山的，雖然也能在政府部門謀個差事，但乾的再好，也不能改變身份，這個制度宋代尤為嚴格，所以宋江想改變身份，必須讓朝庭招安。

但是，不要因為職位低微，我們就可以輕視「吏」這個階層，相反，這個階層作用是非常重要的：政府各級官員是讀孔孟之書入仕，往往還講些仁義道德、禮儀廉恥，而且有升遷的希望和願望，治理一方也不會長久，所以下起手來，還講究些體面，注意點吃相。但吏就完全不一樣了，升遷轉乾渠道被堵死，又在本縣任職，經年累月干著同一職業，熟悉社會環境，精通國法行規，何況「流水的官員鐵打的吏」，外來官員離了他們，還真在本地玩不轉，弄不好還會栽到他們挖的坑裡（想想《紅樓夢》中那個門人的話），所以對於吏的作為，上面的官員也是睜隻眼閉隻眼。手中掌握這樣的資源，入仕又沒希望，人生目標就剩下發財了，所以「吏」們做起事來是上下其手，稀的稠的肥的瘦的大的小的軟的硬的黃的白的通通拿來，全部吃掉，湯水不漏。

比如，宋江之所以被江湖好漢稱為「及時雨」，書中說是因為他為人仗義疏財、濟困及時。他的財從何而來？僅憑薪俸和家裡那幾頃田產，絕對讓他下不了「及時雨」，最多下成「毛毛雨」。作為鄆城縣衙的一名押司，能夠博得如此響亮的名頭兒，絕對有其它發財的渠道：給晁蓋發了一條信息「大哥快跑」，就值二百兩黃金嘛！而《水滸》全書所涉及的二十多個訟案，幾乎沒有一個判決是公正的，看那幫小吏處理這些官司，如魚得水，信手拈來，其中做了多少交易，收了多少黑錢，誰能算得清呢？

再回到董超、薛霸二人身上。二人押解林沖沒有喪命，被高太尉做些手腳發配到北京，結果由於專業技術精深，在北京重操舊業，又在押解盧俊義時登場。還是一樣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而且路上折磨盧員外的手段如出一轍，如同電腦程序一樣絲毫不差。只是價格漲了：兩個大銀，每人五十兩蒜條金。這也不難理解，盧員外的性命當然比林沖的值錢，何況要林沖性命的是高太尉，要盧員外性命的是李固，高、李地位不同，要出的本錢自然不同。不過這次買賣仍沒做成，董超、薛霸還為此丟了性命，大概是佛祖終於看不慣他們的勾當了吧。

很顯然，大鬧野豬林這段兒，魯智深的功業不在打惡吏，而在救林沖。雖然沒有打成，卻讓讀者看明白了這幫惡吏的手段，也許，讀者早已在心中把他們打了個千遍萬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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