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帶著一生的歷史，半個月的哀樂，在街上走

人生百態，千番滋味｜ 第1443期

People and Dummies，

Александра Курьянова［俄國］

風中的味道

作者：龐培

為你讀詩：伍洲彤 ｜ 主持人、樂評人

風中的味道有孤寂的味道

有早晨的大街上不願醒來的靈魂的味道

有濃霧中的卡車的味道，司機

在後面的翻斗下抽煙

風中的味道有消逝了的哭泣的味道

有別離中親人的身軀漸漸變得陌生的味道

有說不清的言辭的味道——像是在

砸壞的電視機上搜尋圖像

風中也有古老的雨水建築

人們的腳步踩在上面的味道

有坍塌的雪的庭院，去冬的梅

風中有一口不為人知的痛苦的井

有少女們安靜的旅行，因為

陽光耀眼而徒增傷感……

風中也有流浪者的味道

有飛過的雨燕身上淪喪的家園

有暴風雨前夕的麥子

有建築工地的味道：電石灰、水泥

灰漿和沙子——外地來的民工

在升降機前吆喝的味道

有遺忘的味道。獨居的味道。自虐的味道

有一個人頓感懊悔時的味道

有罪犯被捕前緊張的味道

有戀人們互相尋覓、眷念的味道

有一名去圖書館查找資料的學者，身上

漸漸衰老的味道

也有走廊盡頭的神職人員。身旁的著作

甜蜜的鉛字……

風中有陰下來的雲層的味道

有舊房子里木格花窗的味道

有書架上的書停止書寫後的味道

有室內關閉了的白熾燈泡的味道

離去的客人在樓梯上停下——

一個揮之不去的痛苦念頭……

選自《中國最美白話詩》，現代出版社

- 關於作者 -

龐培，（1962——），原名王方，江蘇江陰人，當代詩人、散文家。散文著作有《低語》《五種回憶》《鄉村肖像》《黑暗中的暈眩》《旅館》《帕米爾花》《少女像》等。

你正在品嘗人生的哪些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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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黃藍白黑，酸甜苦辣咸。每個人都帶著一生的歷史，半個月的哀樂，在街上走。

——汪曾祺

這首詩是一張人生百態圖。濃霧中，未睡醒的卡車司機點一支煙在指間明滅，驅散疲乏。親人們為著即將的分離而啜泣。人們在街上行走，兩旁是古老的建築和在雪中坍塌的破舊庭院。旅行者在旅行，流浪者在流浪。建築工地上，工人們也在為著生計辛勞……

這些沉浸在霧靄中的灰濛濛的景象，或許使得詩人也由此聯想到了他艱辛孤寂，奔波的往日生活。他十四歲輟學，做過電焊、白鐵、搬運工，又做過店員、記者、編輯、書店和餐廳經理，之後漫遊全國，並開始創作小說和詩歌，而後成為一名詩人，散文家。他由此想到的是自己一個人獨自離家流浪時的孤寂的滋味，是在建築工地上辛苦勞作時的滋味，是被遺忘的滋味，獨居的滋味。他看到周遭的世界：罪犯被捕，戀人們之間的相互尋覓，逐漸衰老的學者，天上的雲朵，舊房子的花窗，書架上的書本。這些交織的「味道」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構建了我們和我們的生活，這是一個詩人帶著極大的悲憫心和同理心，用自己細膩的筆觸對自身和所處世界的白描和感同身受的關懷。

正如汪曾祺老先生所說的，每個人都帶著一生的歷史，半個月的哀樂，在街上走。風中交織著我們每個人奔忙、慌張、孤寂而又庸實的生活。

文／三十

-詩歌音樂 -

音樂剪輯自愛爾蘭音樂家Gerald Peregrine的作品I ve Dreamed Of you，出自專輯Heavenly。深深地扎入生活，吮盡生活的骨髓。

▎詩意的人

伍洲彤

主持人，樂評人，北京青年廣播（FM98.2兆赫）頻道總監。主持北京音樂廣播的情感療傷類節目《零點樂話》，公眾賬號「聽話」創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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