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職女主播：你看我在笑，可我卻想大哭一場

感謝于斌的投遞

資本泡沫充斥的網路直播行業，在媒體的鼓吹之下耀眼異常，甚至成為眾多95後的理想職業，不否認賺得多的女主播的確有，但有多少人能做到呢?又有多少人能堅持呢?「最讓我有安全感的是每晚直播結束，躺在床上，享受一天難得的安靜和百無聊賴。雖然除去睡覺，這樣的時間特別少。」

一

十二點左右吃完午飯，穿著性感時尚的90後女孩小美，走進了市區寫字樓里的一家網路公司。進門後，小美就會立刻露出她招牌的甜美微笑。變身成id號叫「媚兒」的網路女主播。

「你好啊，『大傑哥』。一來就看見你在線好開心!」看到經常在自己直播間支持打賞的粉絲，媚兒笑靨如花，很主動地打招呼。熱情對待每一個粉絲以及每一個可能成為粉絲的觀眾，是網路女主播的生存準則。

鼓勵搶麥、找話題聊天、講笑話、唱歌、找粉絲聊騷，在容易犯困的下午，打起十二分精神，與粉絲、遊客互動著。不時，有鍾情她個人魅力的觀眾，會出手送禮物，一雙「水晶鞋」6.66元、一瓶「香水」5元、一條「項鏈」10元、一輛「跑車」50元……

作為一名普通主播，媚兒當然沒有虎牙嗨氏、mc天佑、陳一發、miss似的高知名度和高人氣，她每天的關注量並不穩定。今天媚兒特別賣力，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後，直播間里的人還沒見快速增長，媚兒決定找好姐妹主播娜娜PK，調動觀眾的積極性。

她們對這種拉動人氣的方法早已經駕輕就熟。兩人一起向粉絲們約定PK時間為10分鐘，PK結束後，收到禮物價值高的勝出，輸的接受懲罰，這個懲罰可以是給粉絲的福利，陪他聊天、關注他或者其他能讓粉絲享受到其他粉絲羨慕的獎勵。兩人隨即進入撒嬌賣萌才藝展示模式，一會兒，媚兒收到5瓶「洋酒」，後來又收到粉絲「強哥」的5瓶「香水」和「玫瑰花」，禮物價值為70元，娜娜的房間一直沒有動靜。

媚兒獻出了一個飛吻，向「強哥」致謝。就在她以為穩操勝券時，娜娜收到一個價值81元的「坦克」。媚兒不得不頻頻向粉絲們求助，撒嬌說不能輸給娜娜。幾番嬌乞求，「強哥」和後進場的兩個觀眾一起幫媚兒將禮物價值刷到220元，媚兒贏了比賽。

PK結束，媚兒又切換到直播狀態。在四個多小時的過程中，她始終腰板挺直，妝容精緻，面帶微笑。即便粉絲很少她也時刻準備著。然而，在直播電腦桌下面，她不斷調整坐姿，緩解腰腿的酸楚。接近直播尾聲，她偷偷脫掉高跟鞋，活動著僵硬的腳趾。

當天下午六點直播結束，媚兒站起身扭了扭脖子，活動了一下身體，揉了揉笑僵了的臉。一個小時後，她又將開始夜間直播，新一輪的戰鬥還在等著她。

二

小美從小到大一直時尚漂亮，和朋友走在路上，她是別人口紅回頭率最高的美女，進入網路，她會和其他網路直播們一樣，或是撒嬌賣萌討好粉絲，或是性感美艷打打「性」的擦邊球，搖身變成令人艷羨的女主播。

在很多人眼裡，女主播是高收入的代名詞。

小美覺得自己的收入算不上太高，但還行。入行才半年的小美很拼，她靠嘴皮子功夫和撒嬌賣萌技能贏得了不少粉絲的禮物。這些虛擬禮物都是粉絲在直播平台上購買的，便宜的幾分錢，貴的3000元，是網路女主播的收入來源。根據協議，每個直播間每天收入的50%需要交給直播平台，剩下的50%，公司和主播三七分成。除此之外，公司還會給予表現優秀的主播一些獎勵。

每月15日是公司發工資的日子，第一個月的時候，小美只拿到了4000多元工資，而現在，她平均每個月能拿到一萬多元的工資。

但這些也有種辛苦錢的感覺，看起來的光鮮靚麗，背後的心酸和投入特別多。

為了直播，小美每個月買衣服的錢至少要兩三千，因為她每天都要穿不一樣的衣服。她還準備了美瞳和三頂假髮，造型也要一天一個樣。這些投入都是實打實的，「女孩子的服裝衣帽化妝品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小美說。

要成為一個有人氣的網路女主播，這麼做只是最基本的。除此以外，每天直播不能總是聊天唱歌，小美還要要不時討好觀眾，給大家新鮮感。除了新形象，還要有新技能。

不久前，小美報了舞蹈班，每天，她都要去學習。每周末的早上9點多，小美都要趕到舞蹈老師家，她穿著10厘米高跟鞋爬了七樓，累得大口喘著粗氣。

搖頭、扭腰……沒有舞蹈基礎的小美對著鏡子一遍一遍練習，直到這支舞練習了8遍後，才終於被老師認可。緊接著，沒有片刻休息時間，她又跟著老師學起了新舞蹈。

半個多小時後，眼看直播時間快要到了，小美趕緊停了下來，咕咚咕咚喝完大半杯水後，她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匆匆忙忙離開了。

三

留住觀眾，將其變成自己的粉絲，如何和粉絲互動，如何哄粉絲開心，怎麼調動直播房間的氣氛，小美整天想的都是這些事，她也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心得。她說，既要會賣萌要禮物，也要和粉絲保持適當的距離，這樣，粉絲才能惦記她。

這只是一些小技巧，在小美看來，要想留住觀眾、穩住粉絲，直播要一直進行，不能中斷。開始直播以來，除了生病、臨時的請假，小美從未間斷過一天。即使是春節期間，她每天也堅持直播十幾個小時。而在直播過程中，她常常不能吃東西喝水補充體力，餓得頭暈是家常便飯。

「有的時候雖然沒人看，但直播不能停，沒準下一秒就有人來了呢。」小美笑笑說，直播很費口舌，可她不敢喝水，怕上廁所時丟失了觀眾。

直播中，小美會一直保持微笑，並不時賣萌逗樂。但小美說，在她開播的第一個星期，卻在直播過程中哭了一次。

那一次，小美收到了一個主播的PK邀請，一番比拼後小美險勝。輸了要受懲罰，小美「房間」的觀眾向對方提出了有些出格的要求，這嚇壞了小美。看著屏幕里對方主播尷尬的行為，小美忍不住哭了起來。

「萬一我輸了，受懲罰的就會是我。」小美說，那次經歷讓她覺得女主播看起來光鮮，卻有不為人知的委屈、心酸。她覺得自己堅持地很累。

四

小美是學廣告專業的，大學畢業後先後做過代購、服裝設計、服裝店主等近十份工作。比起以往懶散的狀態，網路主播雖然壓力挺大，但讓她覺得充實。

不過，和很多家長一樣，小美的媽媽一隻不支持她，覺得工作拿不出手。為了阻止女兒，小美媽媽甚至好幾天都不給她做早飯。她只好苦口婆心地勸說媽媽，並和媽媽一起觀看別人直播，直到媽媽接受了這份工作。

但小美知道全職女主播的路不容易走遠，競爭越來越大、收入越來越不穩定是常態，「直播早已經不是像人們想像的那麼光鮮亮麗了，現在做的人太多，對女主播的要求也越來越高。」小美說。

「我的夢想是當一名平面模特，所以網路女主播只是我臨時的跳板，只是想更多地體驗在鏡頭前的那種感覺。她說，積蓄足夠的力量後，她會轉頭追求自己的夢想。

五

普通女主播都有那麼多看不見的心酸，是不是成為當紅主播就會好點了?

答案是並不會。

比如號稱直播第一紅人的mc天佑，作為擁有超過2500萬粉絲，同時也是YY首個突破1400W+的直播時長全平台紅人，他的晚餐通常是一瓶三元錢的綠茶，一份十元錢的外賣，十分簡樸。而且作為主播，匆匆進食是他的一種常態。一家人圍坐在桌前有說有笑的就餐場景，很少出現在他的記憶里。從開始直播到現在，他經歷了很多辛酸和痛楚。

第一批熱門娛樂視頻主播鱈熊，從事直播6年，因為長時間坐在電腦前，又不能好好吃飯，鱈熊得了腰肌勞損和胃病。專職直播後，她從來沒有出國旅遊過，哪怕是有事外出僅僅離開一周，她都要向她的粉絲和家族請假徵得他們的同意。這都是因為，曾經的她為了考研，中斷了四個月的直播，等到她回來的時候，粉絲量早已蒸發殆盡，之後，她花了一年左右的時間，才重回榜單前列。她的成功得來不易，一年之中有300多天是在直播，哪怕是2016年的除夕夜，她仍然在平台上陪著自家的熊寶，一刻不敢鬆懈，「要努力，堅持直播，而不是只是做十天半個月，要把直播當成你的工作，自然而然，就會為了這份工作去付出。」在外界看來，主播就是在那邊放放歌、聊聊天、笑一笑，就會有高收入，但其實不是這樣的。是我們想得太容易了。現在，幾乎所有平台上的大主播，他們在直播前，都是做了大量功課的。

7814的90後當紅女主播崔阿扎、鈺兒、囧囧丸、悅兒…這些知名女直播無一不承受著各種競爭壓力、惡意詆毀、直播圈的紛繁雜亂。至於長期熬夜、坐著帶來的身體損害，正常生活的缺失更是普通人看不到的辛酸。

六

2016年之後，網路直播呈井噴式發展，各種直播平台開始層出不窮。行業大火的同時，觀眾的分散，粉絲的流失也給主播帶來了更大的工作壓力。一方面，讓不少主播全職轉兼職，或乾脆退出直播圈。而另一方面，仍有源源不斷的年輕人湧入這個行業，想靠直播為自己的人生賺取第一桶金。

直播兔子說，做主播和做模特一樣，吃的是青春飯，「在我心裡直播不是一個長久之計，只能算外快。」 做主播兩年多來，她也算見證了直播行業的井噴。因為勤奮，她比同期入行的主播收入高出不少。但看見身邊女主播們的來來去去，她在直播中的壓力與日俱增。

兔子說，一般新主播在三四個月內都沒有積累一定人氣的話，就會換一個平台或乾脆放棄做主播。

雖然主播退場情況嚴重，但對於直播平台來說，他們永遠不缺主播。「想不播說一聲就可以了，想當主播的人排著長隊。」一位直播公司的經紀人告訴兔子，仍有許多年輕人擠破頭想成為一名網路主播。直播行業競爭壓力越來越大。

「光鮮只是在人前的，畢竟做主播的大多是漂亮妹子。但這行的競爭和辛苦也是一般人想像不到的。你們看我的時候都在笑，但是，一關上電腦和手機，我恨不得抱著被子大哭一場。「兔子說。」每次聽到別人說我們坐在那裡啥都不幹每月就能賺個好幾萬的時候，我都很心塞。」

資本泡沫充斥的網路直播行業，在媒體的鼓吹之下耀眼異常，甚至成為眾多95後的理想職業，不否認賺得多的女主播的確有，但有多少人能做到呢?又有多少人能堅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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