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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畝方塘一畝田

文 | 柴寶俠

喜歡宋朝朱熹《觀書有感》:「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的詩句,耳熟能詳的是「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但我更喜歡「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的意境。

試想,與心愛的人在白山黑水間守著半畝方塘,與天光雲影間,置身紅塵之外,坐看雲捲雲舒,朝迎旭日、目送夕陽,心手相牽,相守到老,是不是一件浪漫的事?

好朋友阿紅就選擇了這樣一種田園式的生活。只是她的經歷有點坎坷,有點艱辛。

在堅守情感和田園牧歌的生活上,她用堅韌和執著,站成一株傲然挺立的樹,讓行走沙漠的人以她為風景。

那個個頭不高,長相一般,慈眉善目,滿月一樣的臉龐,膚色略白的阿紅,胸懷寬廣,海納百川。

在校時,聰明,勤奮,是班級的學習尖子,特別是數理化,整個班級沒人能超過她。敦厚、善良、本真的個性及好人緣贏得老師和同學的尊敬和愛戴。

大家都以為她能如願考上理想的大學,實現心中的夢想。可是她卻出人意料地放棄了高考,給關心她的老師和同學留下一個大大的問號!

之所以放棄學業,選擇回鄉,是因為她被愛神丘比特之箭給射中了。

本村的男孩王三子相中了她,偶遇、送禮物、寫情書、死纏爛打,想盡一切辦法,對阿紅窮追不捨。

最讓她感動的是,比她大5歲的王三子竟然等了她三年,直到她高中畢業。

「真情像草原廣闊,層層風雨不能阻隔,總有雲開日出時候,萬丈陽光照耀你我……」王三子用飽蘸深情的歌聲敲開了阿紅少女的心扉,情竇初開的她不顧一切投進愛的懷抱。

不顧父母親友的強烈反對,放棄大好前程,畢業沒多久,阿紅毫不猶豫地嫁給一窮二白的王三子。夢想著他能有出息,給她幸福甜蜜的生活。

可是現實與夢想有著很大的落差,就像夢光情雨一樣,看似光鮮亮麗,可惜轉瞬即逝。

僅有小學文化的王三子靠做木匠活維持生計。農村經濟條件有限,賒賬現象比較嚴重。王三子要賬困難,頭腦一熱,作出一件悔恨終身的事。

那天趕上村裡放映露天電影,他覺得機會來了。夜深人靜時,趁欠賬農戶家裡沒人,他悄悄從窗戶潛入室內,將欠賬戶新買的電視機抱走。

沒文化真可怕,他愚蠢地想用電視機頂欠款,就沒想到這種行為已經觸犯了法律。當時正趕上全國嚴厲打擊刑事犯罪的嚴峻形勢,王三子被列為嚴打對象,判了4年刑。

寄予無限希望的愛人進了監獄,突然的變故,給懷孕7個月的阿紅沉重一擊,她又恨又氣,傷心不已動了胎氣。

在王三子入獄後的第5天,早產下一個男嬰。孩子的出生,讓阿紅又喜又悲。喜的是她和王三子的愛情終於開花結果,花骨朵般的孩子,喚起她深深的母愛。

悲的是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了,沒有了頂樑柱,孤獨無助的她靠什麼將養孩子?

得知阿紅家出事的消息後,我和鄰村的一個同學,騎著自行車,翻山越嶺去看她。

鄉村土路,崎嶇不平。路好的地方騎行,路不好的地方我們就推著自行車走,一路上,邊走邊打聽道,20多里地彎彎繞繞走了大半天,快到中午時才趕到阿紅家。

路途中,心裡無數次設想見面的情景,真的面對時,阿紅那可憐的模樣,她家那寒酸的場景,還是出乎我兩的預料,讓人心裡酸酸的不是滋味。

一座破舊的三間磚平房曾是阿紅甜蜜的新房。孩子還沒滿月,她小叔子結婚用房,就在外屋地上柵個僅僅能容下她們娘倆的小黑屋棲身。

牆上糊著泛黃的報紙,棚頂懸著的小燈泡風燭殘年般發出昏暗的光。

低矮的小土炕上,嗷嗷待哺的孩子因為奶水不足,黑瘦黑瘦的,讓人心生憐惜。臉頰明顯瘦弱,面色更加蒼白的阿紅,看到我們的瞬間,便無語凝噎。

此情此景,我都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安慰她。我擠坐在阿紅身邊,將她摟在胸前,阿紅憋了半天的淚潮水般地湧出來,那淚水,有悔恨,有委屈,也有無奈,像奔流的小溪,將昔日的同學情匯聚到一起。

讓平日里死氣沉沉的小黑屋有了一絲暖意和生機,阿紅冷若寒霜的心,在一點點融化……

一個被家人和親朋問過無數遍的話題又從我們嘴裡溜出來,「往後咋想的?是這麼守著孩子過還是……」

阿紅沉默了一會兒,無助地說:「孩子是無辜的。」

她的意思已經明了。就像畫在小黑屋北面窗檯下那一連串的黑道道,那是她的盼望和念想,一頭是她,一頭伸向遙遠的監獄,連接著王三子的心。

儘管她在內心裡恨王三子恨得牙根癢,可是她又怎能忘記曾相親相愛的情誼,何況他們還有一個孩子。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漫漫長夜,搖曳的燈影里,孤苦無依的阿紅,一個人守著苦命的孩子,常常孩子哭,她也哭。

孩子睡著後,她就拿個鉛筆頭,像古裝戲《回杯記》里唱的王二姐思夫一樣,走一天,牆上畫一道,走兩天,牆上畫兩道……

在娘家人的幫襯下,阿紅帶著孩子艱難地熬過了1200多個風雨飄搖的日日夜夜。

1989年的夏天,王三子刑滿釋放。阿紅帶著兒子來到30公里遠的看守所接他回家。

當蹣跚著走路的兒子在母親的教導下,用稚嫩的童音怯怯地喊一聲「爸爸—」時,慚愧的王三子淚如泉湧,他知道這輩子都還不完對妻兒欠下的「債」。

回家後,阿紅髮現王三子胃病嚴重,到醫院一查,得了胃潰瘍,胃切除三分之一。

阿紅就象將養小孩子一樣,每天變著花樣地給他熬粥,關心他、照顧他、開導他,鼓勵他重新樹立生活的信心。

一年後,王三子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他帶著老婆孩子到附近鄉鎮租個房子,干起木匠的老本行,下決心要通過自己的努力,讓老婆孩子過上幸福生活。

生活多磨難,彷彿也在考驗他倆的感情。正當他們滿懷信心開始勾畫新生活的藍圖時,2012年阿紅宮外孕大出血,生命危在旦夕,搶救了一天一夜。

痛徹心扉的王三子不知道怎樣表達對妻子的歉疚,在心裡默默呼喚著阿紅的名字,虔誠地在她床頭跪了一天一夜,期待她快點醒來,好給他贖罪的機會。

在經歷了一場生與死的考驗後,重新活過來的阿紅,像散落在鄉間土路上的車軲轆菜,櫛風沐雨,人踩車碾,只要根須扎進泥土,便會漫山遍野,長出生命的綠色。

法國作家莫泊桑說:「生活永遠不可能象我們想像的那樣好,但也不會像我們想像的那樣糟糕,無論是好的時候,還是糟糕的時候,都一定要堅強。人面對堅強和脆弱的能力遠遠超乎自己的想像。」

阿紅就是這樣一個剛毅的人。面對生活的考驗和磨礪,她時常拷問自己的內心和靈魂,什麼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在無數的苦難面前,她深深地體會到:幸福不是天上的雲,說來就來。也不是「鏡中花,水中月」一般遙不可及。

1998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陽春三月,萬物復甦,商機無限。深思熟慮後的王三子多方籌集資金,在公路沿線的道邊,購買10畝地,蓋起屬於他們自己的4間紅磚瓦房。

寬敞的大院里開起了木材加工點,賣木材,賣傢具,打預製板,日子終於在忙忙碌碌中昂起了頭。

3年後,有了一點積蓄,王三子要甩開膀子大幹一場,籌款買了兩台抓鉤機,一台垃圾清運車,王三子跑外包攬周邊的城建活,生意像滾雪球一樣越做越大,兌現了讓老婆孩子過上好日子的承諾。

被生活打磨得越來越老練的阿紅守著大院,時常有買木材的,有買預製板的,有問價的,有訂貨的,她整天粗門大嗓的,有時嘴裡嚼著飯,還忙著招呼顧客。

頗有經商頭腦的她談買賣乾脆利落,說話釘是釘卯是卯,算起賬來滴水不漏。她隨便攏一攏冷亂的髮髻,那含笑的陽光,便在她頭上打著滾地浪。

她家院子的左側,有一條長長的荒溝,聰明的兩口子將其開墾出來建設一方池塘,一半用來養魚、養蟹。

一半用來種水稻,為家園增添一片湖光山色,增添生活情趣。山野間種菊修籬,品茶香,知其味,竹籬笆小院,青石鋪就,淡淡開放的野花,散發著幽幽地清香,植入鼻息,彷彿置身於陶淵明筆下「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淡泊怡人的境地。

傍晚,阿紅和愛人躺在小火炕上,沐浴著月色清輝,細數點點星光,回首往事,感慨萬千。如今守著一份穩穩的幸福,在稻花香里聽取蛙聲一片,那夢都是香的,甜的。

經常囚禁在鋼筋水泥的盒子中,被繁雜的工作和瑣事所累,心靈找不到出口時,我站在辦公室的窗前,手捧一杯清茶,慢慢旋轉著杯口,吹動水中微瀾,在裊裊茶香中,眺望遠方的家鄉。

「春風起時,我在花下等你。秋染霜華時,我在楓林等你。」阿紅總是在我回望故鄉的路上站成一片風景。

一條從淳樸的鄉間伸向城市的橄欖枝,召喚我疲於奔波的靈魂,行走于田園牧歌一樣的曠野。

讓落滿塵埃的心,在明鏡一樣的池塘里,與波光灧瀲中洗去仟佰,歸於平靜和淡然,像鄉村的晨露一樣,純凈而美好。

我時常想,如果當初阿紅選擇高考,成就一番事業,說不定現在的她有著令人羨慕的工作和穩定的收入,和好多工薪家庭一樣,淡然地過著早九晚五波瀾不驚的生活。

她的內心能有如此的充實和寧靜,如此的淡然和幸福嗎?

作者簡介

柴寶俠

柴寶俠,曾任報社記者,遼寧省散文學會理事,中國散文詩作家協會會員。90年代開始文學創作,以散文、紀實文學為主,作品發表於《海燕》、《遼河》、《中國散文》、《中國作家網》、《遼寧作家網》、《遼寧日報》、《遼寧老年報》、《遼寧職工報》、《勞動午報》、《新商報》、《泰山周刊》、《武漢晚報》、《錦州日報》、《燕趙文學》、《旅遊散文》等報刊雜誌。《調兵山文學》雜誌編輯,《遼北文集》編輯,《遼寧個體私營經濟》雜誌特約編輯。遼寧文學院首屆報告文學班學員。作品多次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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