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英和王重陽，為什麼沒能在一起？

文史 06-30

重溫《神鵰俠侶》，常覺得故事中幾對怨侶的命運格外凄艷悲愴，其中又以林朝英與王重陽為最。林朝英和王重陽這一對，一位是全真教的祖師爺，一位是古墓派的創派師祖，都是武林中響噹噹的人物，卻從始至終都出現在後人的傳說里，生生淪為陪襯。

《神鵰俠侶》的開篇源於一場江湖恩怨。彼時，古墓派與全真教正兀自隔著終南山比鄰而居，十數年來相安無事，而這表面上的平靜隨著楊過的闖入被徹底撕裂。楊過叛逃師門投入古墓派做的第一件事兒，便是依著小龍女的指引向臨摹著王重陽的畫像吐口水，這自然足以令對全真教有著深仇大恨的楊過心花怒放，但古墓派與全真教究竟有什麼仇怨，只怕是連小龍女這位古墓派的掌門人也不得而知，只道兩派是宿敵，而全真教的王重陽更是一個十足的大惡人罷了。

隨著故事的推進，人們難免發現，古墓派與全真教的淵源，又豈止是世仇那般簡單?小龍女大戰重陽宮身負重傷，與楊過結為夫婦時，竟在古墓中意外發現林朝英的嫁妝。描金雕花的錦匣內，儘是泛黃的書札，竟都是王重陽與林朝英的往來書信。

他說：「比聞極北苦寒之地，有石名曰寒玉，起沉痾，療絕症，當為吾妹求之。」

王重陽喚她：吾妹。

是了，只有最親近的人才可以這般喚她。

千年玄冰所築的寒玉床仍在古墓中透著絲絲寒煙，可當年在極北苦寒之地求得此床的人早已在重陽宮身故，一段隱秘糾結的情事自此大白天下。是啊，玉女素心劍法招招制敵，製得全真劍法無半點招架之力。看似是為克制全真功夫而創，可又豈知只有雙劍合璧才能發揮真正的威力。玉女心經心法精妙無雙，就連王重陽看後都暗暗心驚，可又豈知林朝英窮盡畢生精力招招式式料敵先機，只因那男子舞劍的一招一式早已印刻在心裡，更在夢中演練無數遍。

世人只道我恨你入骨，豈知我只是相思入骨。

不會有人知道，畢生武藝，只是想與你並肩殺敵。

金庸在林朝英這個女性人物上著墨不多，可即便寥寥數筆，仍然楚楚動人。想來，無非是因為她足夠令人憐惜。明明是出塵絕艷的好女子，可卻為著一個男人落得幽居古墓鬱鬱而終的下場。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一代俠女也就此長眠於終南山。然而，從神鵰俠侶來看，王重陽對林朝英明顯是有情的。可不知為什麼，兩人最終還是沒能走到一起。

想來，還是王重陽愛的不夠堅定，即便是五絕之首的中神通在面對感情時也一樣亂了陣腳。明明是刻骨銘心的愛戀，卻從來不肯面對。他嘴上說著匈奴未滅何以為家，可卻又抑制不住對心上人的想念。明明前線告急，可卻仍舊派遣鴻雁寄託思戀。明明愛的百轉千回，可卻隻字未提我對你的掛懷。

王重陽的愛，扭扭捏捏的如同尋常人家的小兒女，絲毫沒有江湖兒女的氣概。我想，林朝英一定是怨恨王重陽的，鳳冠霞帔早已備好，卻不見有情郎風光迎娶，若是不愛也就罷了，可又偏生在戰火緊急生死存亡的緊要關口還不忘日夜書信，又怎能叫人心甘。

林朝英終究是一代女俠，比之大家閨秀來到底少了幾分忸怩作態。王重陽抗金失利，自覺無顏面對江東父老獨居古墓八年。八年中，他自稱「活死人」，學著駱駝自此不下終南山。沒有人能夠勸得動王重陽重振旗鼓，更沒有人勸得動王重陽出墓門半步，直到林朝英出現。

只見她提著長劍徑直來到終南山，站在洞口破口大罵七天七夜，逼得王重陽不得不出墓相見。豈知林朝英見了王重陽的面，竟渾像個孩子似的哈哈一笑，她說：「你既出來了，就不用回去啦!」這般的狡黠，這般的小兒女情態，卻又孩子氣到了極點。似乎只要見到了那個人，蒼茫天地盡皆淡成背景，什麼武林宗師一代女俠，她丟盔卸甲盡數忘記，眼中就只有那個人了。

可林朝英終歸還是個女兒家，她到死也說不出我嫁你娶的話。她本就以為王重陽瞧她不起，竟因此要求和王重陽一較高下。儘管如此，輸贏的代價也早已含蓄明了地揭示了她暗藏的那點小心思。

你王重陽要是輸了，你就來古墓，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直到死了，這古墓里也早已備下了幾口石棺，你我終究是要在一起。不然的話，你就落髮為僧，你這一生都不能再近女色，那麼窮其一生，你這一輩子，也只有我一人能走進你心底，再沒旁的人了。然而，終日習武的林朝英忘記了，愛情不是競技，輸贏定不了姻緣。王重陽這個十足的楞頭青，到得最後竟真的讓出古墓出家了。??林朝英贏了天下，卻落得一世蒼涼。

我想，林朝英真是一位簡單率性的女子，她從始至終也只是想要和王重陽一直在一起。管他是遊走江湖也好，亡命天涯也罷，總之是兩個人，你和我我和你，不肯分離。只可惜神女有意襄王無情，這不開竅的王重陽滿腦子的抗金大業，便連丘處機都看出了他是裝傻喬呆只做不知，王重陽竟真創了全真教和林朝英比鄰而居了。只可惜了林朝英，在最美好的年紀被辜負，生生的葬送了自己的青春韶華。

想到這裡，不禁對王重陽有氣，或許，王重陽對林朝英就如周芷若之於張無忌，是既愛且怕，卻從未篤定，這情分畢竟比不上家國大業。說到底，是兒女情長沒那麼重要吧。可事實上，林朝英若真與王重陽在一起，想必也會拼盡全力去輔佐他成就他吧，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也真是可惜了。

明明相愛的兩人比鄰而居了一生，可到了了也只是比鄰，從未在一起。倒是林朝英仙逝後，王重陽幾次順著密道回到古墓緬懷前情。然而，王重陽畢竟是王重陽，當他看到藏於石室的玉女心經後，仍然未能窺透林朝英的心跡，竟深入深山結一茅廬，閉關鑽研玉起女心經的破法來了。直到最後，他還不忘在古墓中刻下了剋制玉女心經的九陽神功，以示「重陽一生不弱於人」。林朝英若地下有知，也不知是哭還是笑。

或許，林朝英與王重陽的愛情悲劇也正是因為兩人都太過倔強的緣故。倘若當初林朝英不是提劍比試要以武藝定輸贏，而是柔柔弱弱哭的梨花一枝春帶雨，想來，王重陽也未必就如此剛硬。而這王重陽但凡再果敢一點，管他什麼家國匈奴，管他什麼江湖恩怨，那麼或許世上又多了一對神鵰俠侶的佳話。好在兩位武林異人百年後，楊過和小龍女替他們圓了念想，只不知王重陽若是死後有知，會是怎樣的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