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 | 令狐沖：命運和我開的玩笑，我笑著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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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沖：命運開的玩笑，我笑著接過來

歷史大學堂官方團隊作品

文：林梅朵

人生如同霧中行，

誰也料不到這輩子會遇到多少事。

費玉清的歌中唱到

「漫漫長路，起伏不能由我」，

把這句唱給令狐沖再合適不過。

......

令狐沖是華山大弟子，師父師娘如親生兒子般看待，人人都覺得以後的掌門人之位非他莫屬。大概還怕他前途不夠燦爛，又讓師父的千金岳靈珊和他最是相契。

夏天的時候，他給小師妹捉來螢火蟲，放在帳子當做星星，冬天的時候，小師妹天天到思過崖給他送飯，還在大雪夜偷偷陪他住了一晚。

後來他大難不死，小師妹忍不住喜極而泣，拉起大師哥的衣袖就擦自己臉上的淚……

就連她偶爾沖他發個脾氣：「我永遠永遠不睬你」，竟是怎麼聽都有林妹妹對寶哥哥說的那句「這算什麼，咱們就丟開手」的味道。

在華山飛瀑下，他們還自創了「沖靈劍法」，還有比這更好的故事開端嗎？

▲許冠傑版本《笑傲江湖》。圖源網路

可惜，正當令狐沖沉浸在這些美好中的時候，劇情就來了個大翻轉。

林平之出現了，沒幾天小師妹就卷著舌頭唱起了「小林子」所教的福建山歌，跟他打得火熱。

這還不算，正當他正身受重傷，性命危在旦夕之時，華山「鎮山之寶」《紫霞秘籍》丟失，種種跡象都讓人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他。

令狐沖向來把生死看得不重，「死去元知萬事空」，可死前還被冤枉也當真無話可說了！

災星繼續作怪，幾位助人為樂的「大英雄」桃谷六仙非要給他治傷，這幫人七手八腳一運功，六道真氣猶如在令狐沖體內系了個死扣，又加上無數好心人的「愛心神葯」，最後連江湖神醫平一指都沒轍了。

失去愛情，失去名譽，眼看著還得失去性命。

令狐衝到這時，怎一個慘字了得？

誰都覺得，這小子這輩子是沒指望了。

命運啊，你開這種玩笑，是想讓令狐沖一蹶不振，從此醉生夢死呢？

還是想讓他咬牙切齒，發起魔鬼般的復仇行動？

令狐沖的答案卻很意外，都不是。

▲許冠傑版本《笑傲江湖》。圖源網路

在華山的山洞中，他遇到過劍術出神入化的前輩風清揚。

風清揚說過：

一切當須順其自然，行乎不得不行，止乎不得不止。

這既是在講解劍法，又何嘗不是在說人生？

小師妹是他心中的一道坎，既然過不去，那就不過去。

難過雖也難免，可為什麼要守著這個事死乞白賴的非要一個了結呢？

讓她留在心裡就好了，何苦處心積慮地非要強迫自己忘掉？

內傷治不好，就暫且接受它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什麼「性命堪憂」，「人生自古誰無死」，憂它作甚！

他酒照喝，功照練，和有義氣的人繼續講義氣，管他正派邪派？

田伯光帶著好酒來挑戰，明知不能勝敵也接過來----勝敗無所謂，好酒豈能辜負？

第一次打不過，休戰、再打；第二次打不過，休戰，再打……

打就要打個痛快，活就要活個酣暢淋漓。

興許正是愛情失意事業落魄，自己又來日無多，才成就了令狐沖人所不及的俠氣。

祖千秋慷他人之慨，把別人給自己病重女兒準備的「續命八丸」給令狐沖服了，令狐沖覺得「這姑娘本來可活，卻給我誤服丹藥而害了她」接著捋起袖子就放血給這病女孩子喝，以至於失血過多昏暈過去。

面對藍鳳凰的「毒酒」，別人避之不及，他舉杯就干。藍鳳凰大笑：「華山派除了令狐沖，再沒第二個英雄好漢！」

見一群人圍攻一位手上鎖著鎖鏈的老人，他又看不下去了----自己被誤會過、詆毀過，才最清楚一個人孤零零面對大眾時的凄涼和無奈。

嘴上說是「喝了人家三杯好酒，說不得，只好助他禦敵。」

其實他是想用自己這條殘命去換老人一命，「這人已無抗禦之能，我便助他抵擋一會，送了命便是。」

雖然明知他是魔教高層向問天----只義氣為高，其它皆可不論。

▲許冠傑版本《笑傲江湖》。圖源網路

在「君子劍」岳不群眼裡，和採花賊田伯光喝酒已為武林正派所不容，何況是為了魔教的向問天拚命呢？

可是自從出了華山，令狐衝心里正派邪派的「柏林牆」早就土崩瓦解了。

既然恆山派劉正風想退隱卻被五嶽盟主左冷禪逼死全家，既然曲洋身在魔教卻為救摯友不惜陪葬。

自己為什麼不能幫眼前這個英勇孤戰的老人一把呢？

甩開膀子，干！

可是，莫名其妙的事全讓令狐沖趕上了。

和向問天一起出生入死結為兄弟，又一起去梅庄喝了幾壇酒，打了幾個賭，卻稀里糊塗被關在了地牢里。

牢中黑暗濕熱，以日月神教前任教主任我行的超強武功，尚且被關押了十年，憑著一個身受重傷的令狐沖，怕是只能把這兒當做「活死人墓」一直住下去了----此種境地，有沒有比高聲咒罵更靠譜的事？

有。

那就是先解決眼下又濕又熱的問題。

摸摸四周，正好有塊大鐵板涼絲絲的，喊累了罵累了，且脫了衣服躺上去舒服下再說。

▲許冠傑版本《笑傲江湖》。圖源網路

信奉武林規矩、門派教條的岳不群曾教訓徒弟：「鬥不過他就當讓他給殺了」，這麼簡單粗暴的套路似乎和「君子」二字並不相稱。

按他的說法，令狐沖早不該活到今日。

可是憑什麼啊？

生命只有一次，容不得誰去輕率。令狐沖的做法才更懂得生命之本：且行且看。

他躺在大鐵板上，伸手一摸，上面竟有字跡，竟然是一套武功秘訣。

想當年，他在華山門下，師弟陸大有為了救他性命要念《紫霞秘籍》給他聽，他寧死不學，因為沒有經過師父允許。

還是得感謝岳不群把他逐出了師門，否則就這麼一直拘泥下去，活到老也是風清揚嘴裡那頭「蠢牛木馬」，這與生俱來的靈性豪放啥時候能恣意橫生？

眼下的令狐沖雖被囚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卻一下子「心明眼亮」起來，他不僅練了鐵板上的絕世武功，還因此治癒了被神醫判了死刑的苦疾，撿回了一條性命。

而後他越發心底逍遙、本性自在，找個機會順水推舟冒充任我行，騙了些酒肉吃，又機緣巧合逃出了地牢。

有時候，你見到的絕路只是命運的障眼法，硬著頭皮走過去才能看見峰迴路轉，春暖花開。

令狐沖終於不再是那個病怏怏的弱小伙，而是神功在身的武林高手了。

得知任盈盈為救他被關在少林寺，他集結了一大群人，烏泱烏泱跑去少林要人----老天為你關上了一扇門，多半因為那扇門並不適合你。

和「傻白甜」岳靈珊相比，任盈盈才是最能調和令狐沖躁動不安的「清心普善咒」。

與小師妹在一起，總是令狐沖想盡辦法周全於她，與任盈盈在一起，他才可以洒脫恣意，天不怕地不怕。

假如真如令狐沖當初願望的那樣：「一切都沒發生，我和小師妹仍在華山練劍」，那麼之後呢？

他們喜結連理，待岳不群百年之後掌管華山一派？那才真叫大材小用了呢！

▲許冠傑版本《笑傲江湖》。圖源網路

在少林寺，令狐沖大顯英雄本色，定閑師太獨具慧眼，臨死相托，要令狐沖接任恆山掌門。

一個大男人做一群小尼姑的掌門人，這畫風簡直讓「正人君子」們不忍直視。

好在令狐大俠已脫盡各種束縛的外殼，大丈夫做事只求無愧於心，做便做了，怎樣？！

無限風光出險峰。

此後他的人生終於順風順水，一下子躋身於武林大v行列之中，先是和少林、武當兩大掌門人合商妙計，智斗左冷禪；再聯手任我行等滅了東方不敗----撥雲見日後，一燦爛就不得了！

果真是「天欲降大任於斯人也」----老天為了成就一個令狐沖，可謂費盡心血！

不恁地千迴百轉打造一個少年英俠，誰去平息武林紛爭？不恁地讓他走過險山惡水，怎開闊這胸中的一馬平川？

▲許冠傑版本《笑傲江湖》。圖源網路

三年後，當令狐沖迎娶任盈盈之時，他二人所奏出的《笑傲江湖》定然比譜曲人劉正風和曲洋更加青出於藍。

因為他們一起經歷過太多，感受過太多，必能將驚濤駭浪和風輕雲淡奏於同響，呈現出水乳交融的自然。

什麼武功秘籍、五嶽盟主、日月神教，世人所爭奪的種種名利，不過是束縛個性和自由的枷鎖。

唯此時，才是他二人想要的「悠然見南山」，也唯此時，才能面對熱氣騰騰的江湖提得起「笑傲」二字。

舍和得往往在一念之間。

如果被小師妹甩了的時候想不開，如果被逐出師門的時候放不下，如果病入膏肓時舍不了……

縱有幾百個令狐沖也早都死光了。

面對命運開的種種玩笑，他只接過來隨手一放，該幹啥還幹啥，一腔熱血絲毫不減。

「行雲流水，任意所之」，

可以將一身豪傲化作笑意，他的人生境界也早已修鍊成「無招勝有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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