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驛站×小小說

2017年第145期

心 結

作者：張賀運

王大媽心裡埋下一個結，糾葛了好幾年，剪不斷，理還亂。

村口有棵古樹，枝繁葉茂，為村人避風擋雨。樹下是村民們經常聚集閑聊的地方。家長里短的事在這裡經過複製，放大，傳播，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沒完沒了。諸如誰家婆媳吵架啦，誰家的閨女傍上大款啦，誰家的兒子賭博被派出所抓啦……好事者都可不負責任地信口開河，張三李四、陳芝麻爛穀子、豬事狗事貓事隨便侃，痛痛快快過把嘴癮。有的說著說著就變了味走了調，以至惹出是非來，就像人堆里放了一個屁，臭熏熏的。

這天午後，王大媽跟往常一樣，手裡捏著一把葵扇悠哉悠哉地來到樹下，大嗓門阿二嬸沖著她喊:"王媽，你大孫子不是還沒上戶口嗎？″

"你幫我生的？多管閑事。"

王媽愛理不理，滿臉不悅。

王媽年輕時身段勻稱，凹凸有致，臀肥腰細奶子大。人說這樣的女人特能生孩子，說不準跟老公在床上隨便一碰就懷上了。王媽接二連三生下四個孩子，但都是女的。有人背地裡戲說王媽是"造船"能手，凈生出些長大後到別人屋裡屙尿的貨色。王媽心有不甘，無論如何也要造出個"帶把"的人來。功夫不負有心人，王媽第五胎生了個男孩叫滿仔。她沒少受相關部門的處罰。

年復一年，滿仔轉眼間長大成婚了，且在村小學混了個代課教師的崗位。代課教師與公辦教師的工作任務沒有異樣，只是工資、福利待遇相差好幾倍。貧困山區找工作難，再不平等也得硬著頭皮幹下去，說不定還有機會轉正呢。滿仔媳婦懷了胎，王媽日盼夜盼等著抱孫子，忙著養雞醞娘酒，好讓兒媳生產後補營養。

兒媳婦快臨盆了，王媽像是係上了牛膽似的走了一著險棋，竟敢把初產媳婦留在家裡待產。要是造成難產或有什麼意外，後果是難於設想的。這都是鄰居阿二嬸出的餿主意，說是家裡下產保密，生了孩子只要不上戶口就沒人知道，留條後路再生第二胎也無妨。想想也是，肚裡的孩子是男是女不知道，滿仔既然從了教師這職業，也要遵守"一孩化"的生育政策，違背了是要掉"飯碗"的。

幸運的是分娩還算順利，孩子生下來白胖胖挺可愛，

只是沒達到王媽的意願。孩子像她媽，不僅模樣像，身上的各個構件也沒走樣，就像一份"複印件"。王媽隨便給孩子起了個名字叫"阿毛″，既不對外聲張，也不去派出所上戶口。

轉眼間，阿毛到了上學的年齡。學校憑戶口薄報名註冊，阿毛沒戶口成了"黑人"。這可急壞了王媽，她曾託人去說情，要學校睜隻眼閉隻眼給阿毛一個學位。誰敢違規操作呢？說不好經辦人是要受處分的。

其實阿二嬸並無歪意，她在電視《早間新聞》中看到一則消息，國家放寬戶籍及生育政策，小孩出生入戶不與計劃生育規定掛鉤。阿二嬸本想把這個消息告訴王媽，卻被王媽誤會了。

"王媽，真的，阿毛可以補上戶口了。"阿二嬸想當著大夥的面表述自已的清白。

"會有這等好事？"人群中有人提出疑問。

"不會錯的，電視上都說了。"阿二嬸言之鑿鑿。

"哼！別上當，小心秋後算賬呢。」……人堆里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就像一鍋煮開的水。

王媽今晚又要失眠了。

作者介紹

張賀運，男性，廣東省五華縣作家協會 秘書長，文學小報《石榴花》主編。發表散文、小說120餘篇，散見於省、市、縣報刊。主編出版《石榴花開》文集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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