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鷹是怎樣養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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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二哥雖是個普通工人，可他老婆賺得多，他的腰板就硬，一聽廠里要精簡人員，就主動要求下崗，在家裡當起了家庭「婦男」。從此，路二哥每天都要逛一趟菜市場，買好菜還順便逛逛花鳥市，不為買花購鳥，只為瞧個稀罕。

這天他剛邁進花鳥市，忽聽「唧唧」幾聲怪叫，低頭一看，只見一隻羽毛未豐的小鷹邊叫邊撞籠子，撞累了又蔫巴巴地蹲下來，一對金黃色的圓眼無奈地仰望著藍天。路二哥瞧著稀罕，伸出手逗了逗它，小鷹就沖他「唧唧」叫了起來。

蹲在旁邊的鳥販子趕緊招呼：「哥們兒好眼力，這可是難得一見的鷂鷹呀，熬出來讓它抓鳥，一抓一個準兒，抓來好鳥能賣錢，抓來次鳥嘗野味兒……」路二哥好奇了：「熬出來？啥叫熬出來？」鳥販子笑了：「就是熬鷹，把它的野性熬沒了，它才能聽指揮呀。」鳥販子起勁地給路二哥介紹熬鷹的訣竅。

路二哥滿足了好奇心，站起身要走，小鷹突然又沖著他「唧唧」地叫起來。鳥販子趁機說：「這小鷹跟您有緣分呀，反正就剩這一隻了，我半賣半送，給二百元拿走！」路二哥生來喜歡小動物，聽鳥販子這麼一說，就買了下來。

回家的路上，路二哥遇到社區嚴主任，嚴主任一看籠子里的小鷹，頓時睜大了眼睛：「這不是鷹嗎？它可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呀，你是從哪裡搞來的？」路二哥不愛聽了：「啥叫搞來的？花鳥市買的！」嚴主任趕緊道歉：「對不起，我是說，愛護野生動物人人有責，應該把它放歸大自然。」路二哥一撇嘴：「這麼小的鷹，放出去餓死呀？等我把他養大了再說吧！」沒等嚴主任再說什麼，路二哥一溜小跑回了家。

誰知回到家，他又挨了老婆好一頓埋怨，說的也是愛護野生動物的話。路二哥只好嬉皮笑臉地忍著，因為以後熬鷹離不開老婆幫忙，熬鷹要三到五天不給它吃東西，不讓它睡覺。不給吃好辦，不讓睡覺可難了，路二哥可不是鐵打的，每天總得要老婆替換他睡一會兒吧？不然鷹沒熬出來，倒先把自己熬垮了。

路二哥當天就開始了熬鷹計劃。小鷹第一天挺精神，蹲在架子上只管望著天，喊它、逗它也不睬。第二天，路二哥切了一塊牛肉，拿著牛肉一逗引，小鷹忽地撲了上來，路二哥一縮手，小鷹撲了空，又被腳上的鏈子拽了回去。路二哥樂得哈哈大笑，老婆氣得直罵他缺德。

第三天晚上，小鷹明顯地沒了精神，連撲過來搶牛肉的勁兒都沒有了，渾身的羽毛也亂蓬蓬的沒了光澤，縮著脖子直打瞌睡。路二哥偏不讓它睡，拿著小木棍不住地捅它，氣得老婆又來干涉，路二哥卻不為所動，熬鷹就要下狠心嘛。

好不容易熬到第五天，按鳥販子的囑咐，下一步就該開始訓練了，路二哥買來一隻活麻雀，把老婆也叫過來看他馴鷹的本事。他拿著麻雀在小鷹眼前一晃，小鷹沒動彈，看來真是熬得沒勁了，路二哥又往前一湊，小鷹突然猛撲上來，尖尖的鉤子嘴快如閃電，狠狠地啄在路二哥手上。麻雀「撲稜稜」飛上了屋頂，路二哥手上的血卻「滴滴答答」往下流，疼得他直吸涼氣，老婆直罵他「活該」。

豈有此理，餓了五天還那麼大勁兒？路二哥包好了手，氣鼓鼓地去找鳥販子。鳥販子聽了也納悶兒，想了想，問：「不會是有人偷著喂它吧？」這麼一說，路二哥恍然大悟，一路小跑回到家裡，猛地推開門，一看，老婆正笑眯眯地在給小鷹喂肉吶！完了！按鳥販子的說法，這樣的鷹就再也熬不出來了，吵架生氣都沒用。唉，乾脆就當個寵物養吧！

冬天過去了，小鷹長大了，一身褐色的羽毛，就像披了閃亮的鎧甲，金黃的圓眼炯炯有神，一副威風凜凜、傲視一切的英雄氣概。路二哥怕小鷹悶得慌，就接長了鏈子帶它到公園裡去練習飛行。小鷹的翅膀越練越硬，牽著路二哥越跑越快，晨練的人們看見這個小夥子跟著一隻鷹瘋跑，都笑得前仰後合。

一個周日的早上，路二哥買菜回來，一進門就發現架子上的小鷹不見了，急得「哇哇」大叫。老婆聞聲過來，眼睛一瞪：「瞎叫喚什麼，是我把它放了，你有本事去把它抓回來！」路二哥沒本事去抓小鷹，更沒膽量收拾老婆，只好瞪著眼乾生氣。

路二哥悶悶不樂地呆坐了一陣，看看時候不早了，只好到廚房去準備午飯。他正忙著，就聽窗外「撲棱」一聲，猛抬頭，只見一隻小鷹落在窗台上。路二哥開心得大叫起來：「小鷹！小鷹！我可想死你啦！」老婆看路二哥這副痴迷的樣子，只好搖頭嘆氣。

路二哥從此卻省了心，他早晨把小鷹放出去，到了中午，小鷹自己會準時飛回來，而且嘴上還常常沾著羽毛，小鷹自己會打食吃，這可把路二哥高興壞了。可小鷹到底怎麼打食的呢？路二哥就喜歡追個好奇，這天，他決定跟著小鷹一起出去看看。

路二哥朝著小鷹飛走的方向，一路來到公園外面的稻田邊上，四下看看沒有小鷹的影子，再看前面不遠就是一戶翠竹掩映的農家，房前空地上，一隻老母雞正帶著一群小雞在覓食，好一派田園風光，路二哥興緻勃勃地順著田埂走了過去。

他剛剛走到田埂盡頭，驚人的一幕出現了：老母雞突然張開翅膀護住小雞，乍起羽毛沖著天上「咯咯」大叫。路二哥還來不及抬頭看，只見天上一個黑影閃電般地俯衝下來，老母雞拍打著翅膀，拚命跳起來迎擊，只聽「嘎」一聲，老母雞被黑影掀翻在地。不過，這老母雞可英勇了，打個滾兒又奮不顧身地跳起來，緊緊把小雞們護在自己的身下，那黑影一掠飛上了半空。路二哥這回看清楚了，這不正是自己的小鷹嗎？

一個老婆婆舉著笤帚從屋子裡跑出來，這時候，正好小鷹一個俯衝又撲了下來，老母雞跳起來迎擊的時候，它身下的小雞都嚇得四處亂竄，小鷹趁機一個急轉貼地掠過，抓起一隻小雞就飛上了天。

老母雞驚魂未定地護著小雞「咯咯」直叫，路二哥沖了過去。老婆婆看到路二哥，丟下笤帚抹起了眼淚：「不知道哪來的野鷹，把我家的小雞都快搶光了！」路二哥這才知道原來小鷹每天是這樣給自己覓食的，他心裡很過意不去，一摸，腰包里還有幾十元錢，就統統掏出來塞給老婆婆，說：「大娘，這錢您拿去買點兒炮仗，以後這鷹再來，你就放一個試試，說不定管用。」說完，就逃跑似的回了家。

這一晚，路二哥越想心裡越不安，覺得這樣不行，小鷹咋能去害人家的小雞呢？他於是就把小鷹關了起來。可小鷹平時已經出去玩慣了，這一關，急得整天在屋裡亂撞。最後路二哥見房間里實在關不住它，只好又把它放出去。放飛的時候，路二哥再三對小鷹說：「你給我記住了，以後再出去幹壞事，我絕不饒你！」果然，此後幾天，小鷹回來時嘴上沒了羽毛，路二哥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沒想才太平了幾天，這天一大早，社區的嚴主任就上門來了。路二哥猜嚴主任準是來給自己進行「愛護動物」的教導，他一面開窗把小鷹放出去，一面無奈地對嚴主任說：「主任，您看清楚，我天天放它走，可它就是要飛回來，這可不是我非要養著它的。」嚴主任搖搖頭：「我今天來，是因為社區信鴿協會的老吳反映，最近你這隻鷹總追他家的鴿子，他那可都是掛了號的好鴿子，真出了問題損失就大了，我勸你還是把鷹送到動物園去吧！」

路二哥不相信：「我家的小鷹比鴿子大不了多少，抓個麻雀還湊合，怎麼可能抓他的鴿子呢？那準是別處飛來的大鷹。」嚴主任還是搖頭，路二哥拉起嚴主任說：「我家的小鷹我認得，不信咱們去問問老吳！」

兩個人來到老吳家樓下，看到老吳正站在他家頂層陽台上放飛鴿子，鴿子們帶著鴿哨「嗚嗚」地響著在天上盤旋，哪裡有小鷹的影子？

路二哥笑了：「我說什麼來著？我家的……」話音未落，一隻小鷹突然出現在鴿群上空，閃電般地俯衝下來。鴿子們反應極快，立刻散開飛向四面八方，而小鷹卻煞是厲害，它只對準正前方的一隻鴿子猛追，只撲扇了幾下翅膀就追到了那隻鴿子身後。就在它張開利爪準備抓下去的時候，一隻帶斑點的鴿子斜衝過來，緊貼著鷹嘴一掠而過，小鷹一驚，放棄了目標，氣洶洶地向斑點鴿撲去。

老吳在陽台上看著這驚險的一幕，急得揮著大手直喊：「『雨點』！『雨點』！快往家飛呀！」嚴主任在樓下也急得沖著發愣的路二哥說：「你快想辦法呀，這隻雨點可是在全國信鴿大賽中獲過獎的冠軍鴿喲！」

路二哥如夢初醒，這才跺著腳又是叫又是吹口哨，可是小鷹被勇敢的雨點激怒了，根本不理睬他的叫喊，只顧跟在雨點後面猛追。雨點速度不及小鷹，只在前面忽左忽右地急轉彎，引著小鷹漸漸遠離了鴿群。

雨點和小鷹在天上飛，路二哥他們在地下追，嚴主任和老吳上了年紀跑不動，很快就落在了後面。只見雨點飛過公園飛到稻田上空，終於飛不動了，速度明顯慢了下來，眼看小鷹已追到身後，它重施故伎又是一個急轉，可這次小鷹早有準備，斜插上去猛地一爪抓下，只見雨點立刻羽毛紛飛，歪歪斜斜地向地上墜去。

小鷹得意地扇著翅膀長嘯一聲，猛啄下來。這時候路二哥趕到了，他使出吃奶的力氣伸手就去護雨點，小鷹一口啄下來，正好啄在他的手背上，掀起一大塊肉，路二哥疼得「哇」地一聲大叫起來。眼看小鷹追著雨點不放，他硬著頭皮抓過路邊一根竹竿就朝小鷹掃去，小鷹的翅膀頓時耷拉下來，翻著跟頭轉著圈兒，直朝地上撲棱。

這時候，老吳和嚴主任也趕到了。老吳心疼地抱起雨點，一看，還好，雨點只是傷了皮肉。他見路二哥垂頭喪氣地站在那，手裡抱著斷了翅膀的小鷹，心裡不由一動，招呼說：「快跟我回去，我有葯，給它治治傷！」

……一個月後，老吳照例美滋滋地站在他家頂層陽台上，看著雨點帶著鴿群在藍天上盤旋；而路二哥卻成了動物園的常客，只要他在那裡，總會有一隻鷹落在他的肩膀上，開心地叫著……

林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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