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了·揚州(1)孫天生進了城,亂兵衝擊運署,兩縣大獄放囚
當夜也沒有別的事,只是吩咐全城懸掛白旗。這本是各地光復都有的舉動,但揚州獨立來得太迅急,各家來不及準備,一時找不到白布的,有用白紙糊的,有用毛巾代替的,總之,鬧到半夜,揚州總算光復成功啦。
孫天生進入揚州,是在九月十七日(11月7日)晚八點。揚州士紳連忙組織自衛團與民眾,列隊夾道歡迎。
從南門方向,遠遠來了一群軍人,大概有四十餘名,看服色是駐在南門外靜慧寺定字營的兵。六七個人騎著馬,識得的有警局巡長、江都縣知縣、綠野茶社老闆,當先一騎,煞是古怪,從頭頂到腳踝,都用白色洋縐纏滿,只露著一張面孔,不認得。前導兩名衛隊,舉著兩面大旗,一寫「還我山河」,一寫「光復大漢」。
見他們了,道旁人眾轟然叫好,說「革命軍光復揚州了」!
揚州此時也是「無王管」狀態。武昌事變近一月來,揚州一直很平靜,只有一些在外讀書的學生,因為時局不靖,紛紛回鄉。他們打算響應革命,保衛桑梓,發動組織了「旅外學生隊」,苦於沒有武器。兩淮師範倒是有學生操練用的步槍,但校方不借。後來答應借了,槍剛到手,聽說揚州已經光復。
直到11月7日,鎮江林述慶宣布光復,揚州一水之隔,這才驚慌起來。揚州紳商為首的,一是取中過解元的鹽商方爾咸,一是商會會長周穀人,迅即召開各界會議,議定組織自衛團,全城發動,每家出一至二人,自備紅字燈籠,分區編隊,擔任夜晚巡邏。事到臨頭,效率甚高,當天便編成二十四隊,一萬五六千人。
方爾咸
然後方爾咸、周穀人聯袂去見揚州知府和鹽運使,勸他們離開揚州。因為這兩位是旗人,留任的話,可能給革命黨人以進犯揚州的口實。
知府嵩峋不肯走,反而說:「我只希望革命黨不傷害百姓。如果還需要問事,我願意繼續維持下去,如果用不著我,我就走。」真跟這位大爺說不通,各地光復,用舊官吏的很多,你幾曾聽說過用旗人來維持的?
鹽運使增厚倒還好,經過反覆勸說,他帶著家眷和印信,於11月7日下午五點越牆逃走。
咦,為什麼要越牆?
因為已經有人來報,南門外定字營一群士兵,荷槍實彈,衝進城內,直奔鹽運使署,聲稱是索餉。
這下不但鹽運使大人要急急逃離,連來勸說的紳商代表,也慌忙作鳥獸散。
定字營衝進運署,將運庫洗劫一空。這天傍晚,揚州街道突然多了許多獨輪車,每個獨輪車上都坐著兩個定字營士兵。這很古怪,揚州從來也沒有用獨輪車運人的習慣呀?
後來才知道,兵大爺搶的元寶太多,沉甸甸地,路都走不動,只得抓了一幫運鹽的苦力,用獨輪車把他們運回兵營去。
當晚,亂兵散後,自衛隊出來巡邏。九點,突然呼喊聲響徹夜空,江都、甘泉兩縣監獄大門打開,囚犯們一衝而出,大喊大叫,銬鐐聲「震動全城」,軍警根本不見蹤影,自衛隊不敢也無法制止,只好逐段卡死道路,持槍而備,驅送他們出城。
後來才聽說,亂兵衝擊運署,兩縣大獄放囚,都是孫天生在背後的鼓動所致。這兩件事震動人心,但並未擾民,市民並不恨孫天生,但組織自衛隊的紳商心裡的惶恐忐忑,可想而知。
11月7日的揚州,是多麼的忙亂啊,組織自衛隊,勸說知府與鹽運使離開,亂兵搶劫運署,自衛隊巡邏,兩縣監獄報破,孫天生進城……真稱得上一日數驚。
兩淮鹽運使司
孫天生進了城,第一件事就是問方爾咸周穀人:運司的庫房裡,鹽課(販鹽交的稅)還存著多少銀子?方爾咸忙說:「今歲鹽課已多數解往南京,剩下的也被定字營搶得差不多啦。」孫天生大失所望:「我還指望拿庫里的銀子發軍餉哩!」
運署自然就成了新的都督府,孫天生騎馬走到衙門門口,突然停下馬,看看圍觀的民眾,道:「署內的傢具什物,你們隨便去取。我們發大財,你們發小財。」這下民眾一擁而入,將運署物件搶個精光,連木地板也被人撬走了。隨行士紳哭笑不得,只好從別處找來床椅桌凳,不然新都督睡哪裡呢?
當夜也沒有別的事,只是吩咐全城懸掛白旗。這本是各地光復都有的舉動,但揚州獨立來得太迅急,各家來不及準備,一時找不到白布的,有用白紙糊的,有用毛巾代替的,總之,鬧到半夜,揚州總算光復成功啦。
當合城民眾終於在惴惴不安中漸次睡去時,方爾咸、周穀人派出的使者已經渡過了長江,去迎接徐寶山。
徐寶山
迎徐是早定下的方略。徐寶山,人稱「徐老虎」,本是揚州鹽梟,江南一直流傳著他與「白寡婦」的故事(看過高陽小說、李翰祥電影的舉手),早幾年被劉坤一、張謇收伏,反過來巡防江淮,為朝廷效力。他與揚州鹽商,亦敵亦友,曾多次到方、周等人府上做客。此時徐寶山已向鎮軍都督林述慶投誠,變成了光復軍。把揚州交給他,當然比交給那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行徑乖張的孫天生要放心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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