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酒泡泡里的青春

有一種離別，是擦著眼淚，不敢回頭

1

周末回家，我提著電腦，穿著拖鞋，一路踢踢踏踏來到了公交站。

站牌旁的地上，坐著幾個民工，他們四處張望，眼珠亂轉。

不知怎麼回事，我當時腦子一抽，居然覺得他們的神情好玩，噗呲一聲笑出了聲。

大家都轉過頭來看我，我紅著臉，努力呲出兩個大門牙，尷尬地又笑了兩聲。

然後，我看見了人群中的他，是個很清秀的小哥哥。

等車的時候，百無聊賴，我低頭玩手機，電腦放在地上，夾在兩腿中間。

一陣泥土和汗水的氣味向我襲來，我回過頭去看，一個民工正站在我身後，似乎饒有興趣地盯著我的手機屏幕。另一個民工也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我腳邊。

可這距離，未免太近了些，奇怪而又不舒服。

2

我捏了捏衣角，剛想向前走兩步，卻被那個小哥哥撞了一下，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了一大塊距離。

我抬頭看，沒有絲毫波動的眼眸，稜角分明的臉，和乾淨修長的手。

我聞著他身上的果酒氣息，想「哼，長得帥了不起啊，沒禮貌。」

我心裡波濤洶湧，卻因為車來了，不得不面上平靜。

周末的公交簡直就是一場災難。我站在前門的台階上，要穿越人山人海，去後門下車。

路過他身旁的時候，聽到他冷哼了一聲，我以為我聽錯了，結果他對我說

「電腦拿好，還有，不知道和大家張口說聲讓讓嗎？」

我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這人到底誰啊，誰都想教育一番。

可他又說「跟上。」

然後他走到後門，為我擠出了一條路。

3

一個月後，小姐妹相約去附近的酒吧，說是環境不錯。

可我要是早知道，會牽扯出那樣難挨的時光，我寧可那天缺席。

酒吧里，陌生的人們，三三兩兩地坐著，彼此傾訴著些什麼。歌手富有感染力的歌聲，緩緩地在空氣裡布滿。

點了杯果酒後，我們開始玩真心話大冒險。後來，我輸了。琦琦讓我在這裡隨便找一個帥哥告白。

我吞了一大口酒，嗓子里火燒火燎，想著找個人隨便說句話，趕緊結束我的冒險。

我腦子已經發暈，看見那麼多帥氣的小哥哥就更難受了。我當時很糾結，額這個帥，這個也好看。

可為什麼我會直直地一頭栽進他的懷裡呢？

第二次見面，我不清醒地在他懷裡，對著他的臉又戳又捏。不知是不是他太小氣，他大力地捏著我的肩膀，使勁地晃了晃。

我這才清醒，從他懷裡出來，他又教訓我：「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那天，酒水免單，他把我們送回了宿舍。那天，我知道了，他是酒吧老闆。那天，睡前我把「葉非墨」三個字念了好幾遍，這個貫穿了我整個青春的名字。

4

後來，幾乎每天都有三言兩語，大多是他問我答。見面的話，無非是有個電影上映，或是放假他帶著我和舍友出去玩。

他偶爾會來學校陪我吃飯，吃完後，他去酒吧，我去上課。有時也會去酒吧後面，給我開小灶，做點家常菜。

我的狀況多到爆炸。或許是習慣，或許是莫名的信任，讓我敢把所有丟臉的事都攤在他面前。

我在教學樓里迷路的時候，他問我:「你在哪？」然後他回我一句「靠！等著！」他開車來了，我便宛如一個智障被他帶下樓。

吃過早飯，弄丟了書包的我，躲開室友，抱著樹一臉不可置信的時候，他問我:「怎麼了？」然後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個傻帽！等著！」結果他帶著我在食堂找到了書包。

我想，如果有這麼一個人存在的話，誰都無法拒絕的。

我知道在一起是自然而然的，可分開，我沒料到，也是如此。

5

我不知道何時流言四起的，當我意識到的時候，那些惡毒的揣測，那些不負責任的謠言，就如同水蛇般纏扼住我的喉嚨，令人無法喘息。

流言的可怕，遠遠地超出了我的預料。最後居然傳成了某高校女生被包養云云。

我們也是正常談戀愛，是的，他待在酒吧，我呆在學校！是的，他比我大九歲！是的，他比我有錢！可那又怎麼樣呢？

我們之間最曖昧的事，就是一起在盆子里洗過腳罷了，我們之間所有的一切，都發乎於情理。怎麼我那麼單純的一場戀愛會被描述得如此不堪？

爸媽說，家裡費那麼大勁兒供你上大學，不是讓你跟著一個比你大那麼多的人，還是個混社會的。

可是爸媽，他的談吐不凡，他的文學素養，還有他的閱歷經驗，是我讀過的最浩瀚的書。

同學說，你是不是就看上了他的皮相？要不然生活那麼不同的兩個人，怎麼會在一起？

可是同學，和他在一起，讓我最歡喜的，不是他如畫的眉眼，而是他做飯時的用心，洗碗時的溫潤，蹲下為我系鞋帶的專註。

那群我不認識的人們說，我天，現在長得好看點的女孩子，怎麼都這麼不知廉恥，自甘墮落。

可是人們，當你們看到一個美女坐上一輛豪車時，是不是會編造出一個「只願在寶馬上哭」的低俗故事。

6

我比現在更天真的時候，一度相信世界上沒有解不開的誤會，沒有說不清的委屈，只要你真誠的去做，用力的去說就好。

而今卻只能悲傷的明白，當一個人行使著言論自由的權利，為了自己的立場或是那點陰暗的樂趣，他給了你定論，再怎麼掙扎也是徒勞。

因為他是導演，而你的存在，只是為了配合他的這場戲。他不是不信，他是不願去信。

事情一發不可收拾，我不明白，現在的人們都怎麼了。

我做了個夢，夢見千千萬萬個會說話的鍵盤俠，把我包圍，對著我大笑。

7

爸媽找我，老師找我，學校找我，最後是他。

我們已經有兩個禮拜沒見面了，可他卻比我還憔悴。那麼愛乾淨的他，雖然眼眶裡的淚模糊了我的視線，可我還是看見了他衣領上的酒漬，凌亂的胡茬。

我們擁抱了很久，然後他放開我，平時不讓我喝酒的他，居然給我倒了一杯，依然是果酒。

他用手指，沾了酒杯邊緣積累的泡泡，塞進我嘴裡。他說:「這也是酒，這些泡泡里也有酒精，可它卻不會燃燒。同樣的東西，變了個模樣，連結果都不一樣了呢。」

我聽懂了，他要分手。

我抓緊他的手，眼淚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無助地搖頭。他卻說「你先走，現在就走吧，我看著你。」

沒遇見他之前，我以為，離別是離開不愛的人。

可有一天，離開了他，才發現，有一種離別，是離開你愛的人，有一種離別，是擦著眼淚，不敢回頭。

他告訴我，是他放棄了我。他要我記著，在整場青春里，我沒有錯，只是成長中，喝的果酒苦了些，全是泡泡。

8

那次，是我最後一次喝酒。

到最後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只是那場酒浸滿了全身，發自肺腑，沁入心裡。

慢慢地，慢慢地，這份感覺被時間稀釋掉，我不再那麼想他了。畢竟，自己心中很清楚，在現實里和他幾乎是沒有任何的可能。

現在的我，是個曾叛逆過的乖乖女，曾有過處分的好學生。

現在的他，是個帥氣的酒吧老闆，是個耐心的爸爸。

我們得到的、我們所追逐的、我們愛上和喜歡的東西、我們流的眼淚，不一定都是值得的。

我想說，我們都沒有自己以為或是自己渴望的那麼聰明。

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這就是我。

好好追逐，好好去愛和喜歡；也好好流淚，盡心、盡情。

然後有一天，我會過得更好，活得比現在更明白。

本期編輯/新聞中心 劉滿芊

文字編輯/新聞中心 劉滿芊

音頻編輯/新聞中心 劉滿芊

責任編輯/新聞中心 石迪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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