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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集》集古錄目序題記

《歐陽修集》集古錄目序題記

集古錄

書名:《歐陽修集》 作者:歐陽修

【集古錄目序〈此序已載本集卷四十二,今存目刪文。〉】

【集古錄目序題記】

昔在洛陽,與余游者皆一時豪雋之士也,而陳郡謝希深善評文章,河南尹師魯辨論精博。余每有所作,二人者必申紙疾讀,便得余深意,以示他人,亦或時有所稱,皆非余所自得者也。宛陵梅聖俞,善人君子也,與余共處窮約,每見余小有可喜事,歡然若在諸己。自三君之亡,余亦老且病矣。此敘之作,既無謝、尹之知音,而《集錄》成書,恨聖俞之不見也。悲夫!嘉祐八年歲在癸卯,七月二十四日書。

《歐陽修集》集古錄目序題記

【古敦銘〈毛伯敦龔伯彝伯庶父敦〉】

右《毛伯古敦銘》。嘉祐中,原父以翰林學士侍讀出為永興軍路安撫使,其治在長安。原父博學好古,多藏古奇器物,能讀古文銘識,考知其人事迹。而長安,秦漢故都,時時發掘所得,原父悉購而藏之。以予方集錄古文,故每有所得,必摹其銘文以見遺。此敦,原父得其蓋於扶風而有此銘。原父為予考按其事云:《史記》武王克商,尚父牽牲,毛叔鄭奉明水。則此銘謂鄭者,毛叔鄭也。銘稱伯者爵也,史稱叔者字也。敦乃武王時器也。蓋余《集錄》最後得此銘,當作《錄目序》時,但有《伯冏銘》「吉日癸巳」字最遠,故敘言自周穆王以來敘已刻石,始得斯銘,乃武王時器也。其後二銘,一得盩厔,曰龔伯尊彝,其一亦得扶風,曰「伯庶父作舟姜尊敦」,皆不知為何人也。三器銘文皆完可識,具列如左。

【毛伯敦銘】

△釋文

惟二年正月初吉,王在周昭宮。丁亥,王格於宣射,毛伯入門,位中庭,右祝鄭。王呼內史冊命鄭,王曰:「鄭,昔先王既命女作邑,□五邑祝。今余隹亂商,乃命錫女赤芾同冕齊黃鑾用事。」鄭拜稽首,敢對揚天子休命,鄭用作朕皇考龔伯尊敦。鄭其鬻壽,萬年無疆。子子孫孫,永寶用享。

△銘文

薛尚功釋云:惟二年正月初吉,王在周邵宮。丁亥,王格於宣榭,毛伯內門立中廷佑祝鄭。王呼內史冊命弁阝,王曰:「弁阝,昔先王既命汝作邑,繼五邑祝。今余惟疃京,乃命錫汝赤芾彤冕齊黃鑾旂用事。」弁阝拜稽首,敢對揚天子休命,弁阝用作朕皇考龔伯尊敦。弁阝其眉壽,萬年無疆。子子孫孫,永寶用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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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伯彝銘】

△釋文

A8作皇祖懿公文公武伯皇考龔伯尊彝。A8其熙熙萬年無疆,霝終霝始。其子子孫孫,永寶用享於宗室。

薛尚功釋云:A8作皇祖益公文公武伯皇考龔伯{將鼎}彝。A8其熙熙萬年無疆,令終令命。其子子孫孫,永寶用享於宗室。

【伯庶父敦銘】

△釋文

惟二月戊寅,伯庶父作王姑舟姜尊敦。其永寶用。

薛尚功釋舟為周,余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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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文】

右《石鼓文》。岐陽石鼓初不見稱於前世,至唐人始盛稱之,而韋應物以為周文王之鼓、宣王刻詩,韓退之直以為宣王之鼓。在今鳳翔孔子廟中,鼓有十,先時散棄於野,鄭餘慶置於廟而亡其一。皇四年,向傳師求於民間,得之乃足。其文可見者四百六十五,不可識者過半。余所集錄,文之古者,莫先於此。然其可疑者三四:今世所有漢桓、靈時碑往往尚在,其距今未及千歲,大書深刻,而摩滅者十猶八九。此鼓按太史公《年表》,自宣王共和元年至今嘉佑八年;實千有九百一十四年,鼓文細而刻淺,理豈得存?此其可疑者一也。其字古而有法,其言與《雅》、《頌》同文,而《詩》、《書》所傳之外,三代文章真跡在者,惟此而已。然自漢已來,博古好奇之士皆略而不道。此其可疑者二也。隋氏藏書最多,其志所錄,秦始皇刻石、婆羅門外國書皆有,而猶無石鼓。遺近錄遠,不宜如此。此其可疑者三也。前世傳記所載古遠奇怪之事,類多虛誕而難信,況傳記不載,不知韋、韓二君何據而知為文、宣之鼓也。隋、唐古今書籍粗備,豈當時猶有所見,而今不見之邪?然退之好古不妄者,余姑取以為信爾。至於字書,亦非史籀不能作也。廬陵歐陽某記,嘉佑八年六月十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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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城鼎銘】

右原甫既得鼎韓城,遺余以其銘。而太常博士楊南仲能讀古文篆籀,為余以今文寫之,而闕其疑者。原甫在長安所得古奇器物數十種,亦自為《先秦古器記》。原甫博學,無所不通,為余釋其銘以今文,而與南仲時有不同。故並著二家所解,以俟博識君子。具之如左。

惟王九月乙亥,晉姜曰:余惟司朕先姑君晉邦。余不□安寧巠雝明德宣□我猷用□所辭辟□□□□剿虔不□□□□A9寵我萬民嘉遺我錫鹵賚千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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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侯□□□□□□征綏□□堅久吉金用作寶尊鼎用康<酉夏>妥懷遠邦君子晉姜用蘄□□麋壽作惠□亟萬年無疆。用享用德畯保其孫子三壽是利。

右原父所寫如此。

隹〈惟〉王九月乙亥,晉姜曰:余隹〈惟〉司〈嗣、孠同〉。朕先姑君晉邦。余不{臼又},今作敢者。籀文省。妄寧巠〈經〉B1〈雍〉明德宣<匚臣>〈疑<匚夫>省,隸作恤。〉我■用{忄間由}■辝辟<女巫>〈疑即母字〉。■久{火幾}■虔不■〈疑遂字,讀為墜〉訁魯〈諸■〈覃■享■師〉■我萬民■■我■〈疑易字〉。■〈■,或■字省〉。賚千兩勿■文侯頵令■〈疑卑字〉。■〈疑毌字,讀為貫〉。甬〈通■征〉■〈疑緐字。湯■■受久吉金用■〈作寶■〈■〉鼎用康■〈疑西夏字〉。妥〈讀為綏〉。■遠<弋刃>君子晉姜用■〈疑<方斤>字,讀為祈。■■■〈疑■字,讀為眉。〉■■■■〈為〉亟〈極萬■無疆用■〈享用德■〈疑允字。保■其孫子三{禾干}是■。

右嘉祐己亥歲,馮掖有得鼎韓城者,摹其款識於石。樂安公以南仲職典書學,命釋其字。謹按其銘蓋多古文奇字,古文自漢世知者已稀,字之傳者,賈逵、許慎輩多無其說。蓋古之事物有不與後世同者,故不能盡通其作字之本意也。其不傳者,今或得於古器,無所依據,難以臆斷。大抵古字多省偏旁而趣簡易,故隹、司、巠、■、■等字,皆假借也。鄭司農說《周禮》雲「古者書儀但為義」,又雲「古者立、位同字」。古文《春秋經》,「公即位」為「公即立」者是也。■者,進取也,從■。故{臼又},疑為■。■〈母〉,從女而象乳子形,故<女巫>疑為母。而■讀為緐。雝用邕聲,邕從巛,古文作■。今此■,從水從呂,故疑為雍。魯字,古作■,〈即旅字〉。古文旅作■,而■〈者〉字用■為聲。蓋古文魯、旅、者三字通用,故訁魯疑為諸。易者,篆文象蜥易形。故■,疑為易,而讀為錫、為賜,皆以聲假借也。■從鹵,〈古西字〉。中象鹽形■〈胃〉,上象胃中谷形,故■、胃二字通。卑者從■,在甲下,〈■今但用左。古者尚右,故■在甲下,為卑。故■疑為卑。〈亦恐借為卑讀。毌,〈音冠〉。象穿寶貨形,貫字從之,■或即毌字。今《毛詩》有串夷字,俗用為串穿之串,而《說文》不載,豈非■字之省也。故疑■讀為貫。通從■,凡從■、彳之字多通用,故甬疑為通。古語二字相屬者,多為一字書之,若秦鍾銘有■、〈小子〉。■■疑為西夏字。〈秦鍾銘亦有此字。妥字,《說文》無之,蓋古綏字省■爾。其後相承讀如■,故■疑讀為綏。<方人>,〈音偃〉。石鼓文皆作■。古之旌■悉載於車,故疑■即■,而從車,借讀為祈。近嘗有得敦藍田者二銘,皆有用■萬■之文,故知然也。■今幡為許刃,而■芑之■,〈音門〉。用之為聲。《詩》「鳧鷖在■」,又省為■。《易·繫辭》■又讀如尾,■〈門〉、尾、眉聲相近。又古者字音,多與今異,〈徐鉉所謂「如皂亦音杳,■亦音門,乃亦音仍,他皆仿此」〉。蕝且病■癃■、眉古亦同音歟?秦鍾銘亦有■、■字,故■疑為眉。為者,母猴也,從爪,而象其形,故■為為。<田允>字,字書所無,而於文勢宜為允,蓋用甽省聲也。他字不可識者,猶十一二,與其偏旁之異者若■、■、■、■、■之類,皆今所不傳。以小篆參求之,不能彷彿。以今揆之,其間或當時書者、鑄器者不必無謬誤矣。姑盡淺學,以塞公命云爾。

嘉祐壬寅冬十月,太常博士、知國子監書學、豫章楊南仲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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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觀石鼓文,愛其古質物象形勢,有遺思焉。及得原甫鼎器銘,又知古之篆字,或多或省,或移之左右上下,惟其意之所欲,然亦有工拙。秦、漢以來,裁歸一體,故古文所見者止此,惜哉!治平甲辰正月,莆陽蔡襄.

【商雒鼎銘】

右《商雒鼎銘》者,原甫在長安時得之上雒。其銘云:「惟十有四月既死霸,王在下都,雍公■作<阝尊>鼎,用追享丁於皇且考,用氣麋壽,萬年無疆,子子孫孫永寶用。」雍公不知為何人。原甫謂古丁、寧通用,蓋古字簡略,以意求之則得爾。而蔡君謨謂十有四月者何?原甫亦不能言也。治平元年中伏日書。

【周穆王刻石】

右《周穆王刻石》,曰「吉日癸巳」,在今贊皇壇山上,壇山在縣南十三里。《穆天子傳》云:穆天子登贊皇以望臨城,置壇此山,遂以為名。癸巳志其日也。圖經所載如此。而又別有四望山者,雲是穆王所登者。據《穆天子傳》,但云登山,不言刻石,然字畫亦奇怪。土人謂壇山為馬蹬山,以其字形類也。慶曆中,宋尚書祁在鎮陽,遣人於壇山模此字。而趙州守將武臣也,遽命工鑿山取其字,龕於州廨之壁,聞者為之嗟惜也。治平甲辰秋分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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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器銘〈鍾銘二缶器銘一甗銘二寶敦銘一〉】

右古器銘六,余嘗見其二:曰甗也,寶龢鍾也。太宗皇帝時,長安民有耕地得此甗,初無識者,其狀下為鼎,三足,上為方甑,中設銅箄,可以開闔,製作甚精,有銘在其側。學士句中正工於篆籀,能識其文,曰甗也,遂藏於秘閣。余為校勘時,常閱於秘閣下。景祐中,修大樂,冶工給銅更鑄編鐘,得古鐘,有銘於腹,因存而不毀,即寶龢鍾也。余知太常禮院時,嘗於太常寺按樂,命工叩之,與王朴「夷則清聲」合。初,王朴作編鐘,皆不圓。至李照等奉詔修樂,皆以朴鍾為非,及得寶龢,其狀正與朴鍾同,乃知朴為有法也。嘉祐八年六月十八日書。

【古器銘〈綏和林鐘寶盉寶敦二〉】

右古器銘四,尚書屯田員外郎楊南仲為余讀之。其一曰綏和林鐘,其文摩滅不完,而字有南仲不能識者。其二曰寶盉,其文完可讀,曰「伯玉般子作寶盉。其萬斯年,子子孫孫其永寶用」。其三、其四皆曰寶敦,其銘文亦同,曰「惟王四年八月丁亥,散季肇作朕王母弟姜寶敦。散季其萬年,子子孫孫永寶」。蓋一敦而二銘。余家《集錄》所藏古器銘多如此也。治平元年七月十三日,以服藥假家居書。

自余集錄古文,所得三代器銘,必問於楊南仲、章友直。暨《集錄》成書,而南仲、友直相繼以死,古文奇字世罕識者,而三代器銘亦不復得矣。治平三年七月二十日,孟饗,攝事太廟齋宮書。

【終南古敦銘】

右《終南古敦銘》,大理評事蘇軾為鳳翔府判官,得古器於終下。其形制與今《三禮圖》所畫及人家所藏古敦皆不同。初莫知為敦也,蓋其銘有「寶尊敦」之文,遂以為敦爾。

【叔高父煮簋銘】

右一器,其銘云:「叔高父作煮簋,其萬年子子孫孫永寶用。」其容四升,外方內圜而小堶之,望之略似龜,有首有尾有足有腹有甲也。今禮家作簋,內正圜,外方正,刻蓋正為龜形,猶有近也,不全與古同耳。

此銘,劉原父在永興得古銅簋,模其銘以見寄。其後,原父所書也。

禮家作簋,傳其說,不知其形制,故名存實亡。此器可以正其繆也。甲辰正月十二日襄。

右《煮簋銘》曰:「叔高父作煮簋,其萬年子子孫孫永寶用。」原父在長安得此簋於扶風。原甫曰:「簋容四升,其形外方內圓而小堶之,似龜,有首有尾有足有甲有腹。」今禮家作簋,亦外方內圓,而其形如桶,但於其蓋刻為龜形,與原甫所得真古簋不同。君謨以謂禮家傳其說,不見其形制,故名存實亡,原甫所見可以正其繆也。故並錄之,以見君子之於學,貴乎多見而博聞也。治平元年六月二十日書。

《歐陽修集》集古錄目序題記

【古器銘〈綏和林鐘寶盉寶敦二〉】

右古器銘四,尚書屯田員外郎楊南仲為余讀之。其一曰綏和林鐘,其文摩滅不完,而字有南仲不能識者。其二曰寶盉,其文完可讀,曰「伯玉般子作寶盉。其萬斯年,子子孫孫其永寶用」。其三、其四皆曰寶敦,其銘文亦同,曰「惟王四年八月丁亥,散季肇作朕王母弟姜寶敦。散季其萬年,子子孫孫永寶」。蓋一敦而二銘。余家《集錄》所藏古器銘多如此也。治平元年七月十三日,以服藥假家居書。

自余集錄古文,所得三代器銘,必問於楊南仲、章友直。暨《集錄》成書,而南仲、友直相繼以死,古文奇字世罕識者,而三代器銘亦不復得矣。治平三年七月二十日,孟饗,攝事太廟齋宮書。

《歐陽修集》集古錄目序題記

【終南古敦銘】

右《終南古敦銘》,大理評事蘇軾為鳳翔府判官,得古器於終下。其形制與今《三禮圖》所畫及人家所藏古敦皆不同。初莫知為敦也,蓋其銘有「寶尊敦」之文,遂以為敦爾。

【叔高父煮簋銘】

右一器,其銘云:「叔高父作煮簋,其萬年子子孫孫永寶用。」其容四升,外方內圜而小堶之,望之略似龜,有首有尾有足有腹有甲也。今禮家作簋,內正圜,外方正,刻蓋正為龜形,猶有近也,不全與古同耳。

此銘,劉原父在永興得古銅簋,模其銘以見寄。其後,原父所書也。

禮家作簋,傳其說,不知其形制,故名存實亡。此器可以正其繆也。甲辰正月十二日襄。

右《煮簋銘》曰:「叔高父作煮簋,其萬年子子孫孫永寶用。」原父在長安得此簋於扶風。原甫曰:「簋容四升,其形外方內圓而小堶之,似龜,有首有尾有足有甲有腹。」今禮家作簋,亦外方內圓,而其形如桶,但於其蓋刻為龜形,與原甫所得真古簋不同。君謨以謂禮家傳其說,不見其形制,故名存實亡,原甫所見可以正其繆也。故並錄之,以見君子之於學,貴乎多見而博聞也。治平元年六月二十日書。

《歐陽修集》集古錄目序題記

【敦<匚臣>銘〈周姜寶敦張伯煮<匚臣>〉】

右《伯冏敦銘》,曰:「伯冏父作周姜寶敦。用夙夕享,用蘄萬壽。」《尚書·冏命》序曰「穆王命伯冏為周太僕正」,則此敦周穆王時器也。按《史記·年表》自厲王以上有世次而無年數,共和以後,接乎春秋,年數乃詳。蓋自穆王傳共、孝、懿、夷、厲五王,而至於共和。自共和至今,蓋千有九百餘年。斯敦之作,在共和前五世而遠也。古之人之欲存乎久遠者,必托於金石而後傳,其堙沉埋沒、顯晦出入不可知。其可知者,久而不朽也。然岐陽石鼓今皆在,而文字剝缺者十三四,惟古器銘在者皆完,則石之堅又不足恃。是以古之君子器必用銅,取其不為燥濕寒暑所變為可貴者,以此也。古之賢臣名見《詩》、《書》者,常為後世想望,矧得其器,讀其文,器古而文奇,自可寶而藏之邪!其後《張伯<匚臣>銘》曰:「張伯作煮<匚臣>,其子子孫孫永寶用。張伯不知何人也。二銘皆得之原父也。治平元年正月二日書。

【敦<匚夫>銘〈伯冏敦張仲<匚夫>〉】

嘉祐六年,原父以翰林侍讀學士出為永興軍路安撫使,其治在長安。原父博學好古,多藏古奇器物,而咸、鎬周秦故都,其荒基破冢,耕夫牧兒往往有得,必購而藏之。以余方集錄古文,乃摹其銘刻以為遺。故余家《集古錄》自周武王以來皆有者,多得於原父也。歸自長安,所載盈車,而以其二器遺余,其一曰伯冏之敦,其一曰張仲之<匚夫>。其制與今不同,而極精巧。敦、<匚夫>皆有銘,而雲<匚夫>獲其二,皆有蓋,而上下皆銘,銘文皆同。甚矣,古之人慮遠也!知夫物必有弊,而百世之後埋沒零落,幸其一在,尚冀或傳爾。不然,何丁寧重複若此之煩也?其於一用器,為慮猶如此,則其操修施設所以垂後世者,必不苟。二子名見《詩》、《書》,伯冏,周穆王時人;張仲,宣王時人。太史公表次三代以來,自共和以後年世乃詳。蓋自共和元年逮今,千有九百餘年,而穆王又共和前五世,可謂遠矣。而斯器也,始獲於吾二人,其中間晦顯出入不可知,以其無文字以志之也。蓋其出或非其時而遇或非其人者,物有幸不幸也。今出而遭吾二人者,可謂幸矣,不可以不傳。故為之書,且以為贈我之報。歐陽修記。

附加:歐陽修書《集古錄跋尾》

《歐陽修集》集古錄目序題記

7·2厘米,橫171·2厘米。凡五十八行,每行字數不一,共七百九十二字。原十卷,現僅存文稿四紙,台灣故宮博物院收藏。據《宋史》等古書記載,歐陽修以公職之便,廣泛觀覽公私所藏的金石遺文,依此編寫了《集古錄》十卷。《集古錄》收錄了上千件金石器物,所收集器物,上自周穆王,下至隋唐五代,內容極為廣泛。斷簡殘編,掇拾異同,隨得隨錄,不依時代編次。後來,這位大文豪的兒子歐陽?繼承父志,又續撰《集古錄》二十卷。後來,北宋最著名的金石收藏家趙明誠與李清照,根據自己搜藏的三代彝器及漢唐石刻編撰了一部傳世之作《金石錄》,其體例就是仿照歐陽修的《集古錄》。《集古錄跋尾》 通篇筆勢險勁,敦厚中見凌厲,字體新麗,神采秀髮。誠如東坡贊曰:筆勢險勁,字體新麗,用尖筆干墨作方闊字。這亦自然之事,本身編纂的是金石學,方竣字裡行間自不免沾染些金石氣息.

跋尾原文:

右漢西嶽華山廟碑。文字尚完可讀。其述自漢以來雲。高祖初興。改秦淫祀。太宗承循。各詔有司。其山川在諸侯者。以時祠之。孝武皇帝修封禪之禮。巡省五嶽。立宮其下。宮曰集靈宮。殿曰存仙殿。門曰望仙門。仲宗之世。使者持節。歲一禱而三祠。後不承前。至於亡新。寖用丘虛。孝武之元。事舉其中。禮從其省。但使二千石。歲時往祠。自是以來。百有餘年。所立碑石文字磨滅。延熹四年。弘農太守袁逢。修廢起頓。易碑飾闕。會遷京兆尹。孫府君到。欽若嘉業。遵而成之。孫府君諱璆。其大略如此。其記漢祠四岳事見本末。其集靈宮。他書皆不見。惟見此碑。則余於集錄。可謂廣聞之益矣。

治平元年。閏月十六日書。右漢楊君碑者。其名字皆已磨滅。惟其銘雲。明明楊君。其姓尚可見爾。其官閥始卒。則粗可考雲。孝順皇帝西巡。以椽史召見。帝嘉其忠臣之苗。器其玙璠之質。詔拜郎中。遷常山長史。換犍為府丞。非其好也。乃翻然輕舉。宰司累辟。應於司徒。州察茂才。遷鮦陽侯相。金城太守。南蠻蠢迪。王師出征。拜車騎將軍從事。軍還策勛。復以疾辭。後拜議郎。五官中郎將。沛相。年五十六。建寧元年五月癸丑。遘疾而卒。其終始頗可詳見。而獨其名字泯滅為可惜也。是故余嘗以謂君子之垂乎不朽者。顧其道如何尒。不託於事物而傳也。顏子窮卧陋巷。亦何施於事物耶。而名光後世。物莫堅於金石。蓋有時而弊也。治平元年閏五月廿八日書。右陸文學傳。題雲自傳。而曰名羽。字鴻漸。或雲名鴻漸。字羽。未知孰是。然則豈其自傳也。茶載前史。自魏晉以來有之。而後世言茶者。必本鴻漸。蓋為茶著書。自羽始也。至今俚俗賣茶肆中。多置一甆偶人。雲是陸鴻漸。至飲茶客稀。則以茶沃此偶人。祝其利市。其以茶自名久已。而此傳載羽所著書頗多。雲君臣契三卷。源解三十卷。江表四姓譜十卷。南北人物誌十卷。吳興歷官記三卷。湖州刺史記一卷。茶經三卷。占夢三卷。豈止茶經而已也。然佗書皆不傳。獨茶經著於世尒。右平泉山居草木記。李德裕撰。余嘗讀鬼谷子書。見其馳說諸侯之國。常視其人賢愚材性。剛柔緩急。而因其好惡喜懼憂樂而捭闔之。陽開陰閇。變化無窮。顧天下諸侯。無不在其術中者。惟不見其所好者。不可得而說也。以此知君子宜慎其所好。泊然無欲。而禍福不能動。利害不能誘。此鬼谷之術。所不能為者也。是聖賢之所難也。

《歐陽修集》集古錄目序題記



歐陽修與金石

〇餘少家漢東,天聖四年(1026)舉進士,赴尚書禮郎,道出湖陽,見此碑立道左,下馬讀之,徘徊碑下久之。後三十年,始得而入《集錄》。蓋初不見錄於世,自予集錄古文,時人稍稍知為可貴,自此古碑漸見收采也。(卷二《後漢樊常侍碑》,47頁)

〇碑在今亳州界中。……後余守亳州,徙碑置州學中。

〇餘自天聖中舉進士,往來穰鄧間,見之道側,迨今三十餘年矣。其後集錄古文,思得此字,屢求人不能致。尚書職方員外郎謝景初家於鄧,為余摹得之,然字畫訛缺,不若余初見時完也。(卷三《後漢天祿辟邪字》,79頁)

〇餘為乾德令時,嘗以公事過谷城,見數荒冢在草間,傍有古碑傾側,半埋土中,問其村人為何人冢,皆不能道,而碑文摩滅,不暇讀而去。後數年在河北,始集錄古文,思向所見谷城碑,疑為漢碑,求之又數年乃獲。(卷四《魏劉熹學生冢碑》,84頁)

〇餘為童兒時,嘗得此碑以學書,當時刻畫完好。後二十餘年復得斯本,則殘缺如此。因感夫物之終敝,雖金石之堅不能自久,於是始欲集錄前世之遺文而藏之。殆今蓋十有八年,而得千卷,可謂富哉!嘉佑八年九月二十九日書。(卷五《唐孔子廟堂碑》,114頁)

案:嘉佑八年(1063)上推18年,慶曆五年(1045)

〇世多模以黃絹,為圖障。碑在永州,摩崖石而刻之,模打既多,石亦殘缺。今世人所傳字畫完好者,多是傳模補足,非其真者。此本得自故西京留台李建中家,蓋四十年前崖石真本也,尤為難得爾。(卷七《唐中興頌》,161頁)

淳化閣帖及潭、絳二帖

〇世言真本在昭陵,唐末之亂,昭陵為溫韜所發,其所藏書畫皆剔取其裝軸金玉而棄之,於是魏晉以來諸賢墨跡,遂複流落於人間。太宗皇帝時購募所得,集以為十卷,俾摹傳之,數以分賜近臣。今公卿家所有法帖是也。然獨《蘭亭》真本亡矣,故不得列於法帖以傳。今予所得,皆人家舊所藏者。(卷四《晉蘭亭修禊序》,89-90頁)

〇往時故相劉公沆在長沙,以官法帖鏤版,遂佈於人間。後有尚書郎潘師旦者,又擇其尤妙者別為卷第,與劉氏並行。至余集錄古文,不敢輒以官本參入私集,遂於師旦所傳,又取其尤者,散入錄中。(卷四《晉賢法帖》,91-92頁)

〇太宗皇帝時,嘗遣使者天下購募前賢真跡,集以為法帖十卷,鏤板而藏之。每有大臣進登二府者,則賜以一本,其後不賜。或傳板本在御書院,往時禁中火災,板被焚,遂不復賜。或雲板今在,但不賜爾。故人間尤以官法帖為難得,此十八家者蓋官法帖之猶精者也。余得自薛公期,雲是家藏舊本,頗真。今世人所有,皆轉相傳摹者也。(卷十《十八家法帖》,223頁)

案:注云《淳化閣帖》非全據法帖,而有從南唐《江南十八家法帖》翻刻者。

書學

〇餘常與蔡君謨論書,以謂書之盛莫盛於唐,書之廢莫廢於今……武夫悍將暨楷書皆可愛。今文儒之盛,其書屈指可數者無三四人,非皆不能,蓋忽不為爾。(卷六《唐安公美政頌》,145頁)

〇五代干戈之際,學校廢,是謂君子道消之時,然猶有如忠恕者。國家為國百年,天下無事,儒學盛矣,獨於字書忽廢,幾於中絕。今求如忠恕小楷不可得也,故余每與君謨嘆息於此也。(卷十《郭忠恕小字說文字源》,227頁)

〇予嘗謂法帖者,乃魏晉時人施於家人、朋友,其逸筆餘興,初非用意,而自然可喜。後人乃棄百事,而以學書為業,至終老而窮年,疲敝精神,而不以為苦者,是真可笑也。懷素之徒是已。(卷九《唐僧懷素法帖》,169-170頁)

〇蓋自唐之前,賢傑之士,莫不工於字書,其殘篇斷稿為世所寶,傳於今者,何可勝數。彼其事業,超然高爽,不當留精於此小藝。豈其習俗承流,家為常事,抑學者猶有師法,而後世偷薄,漸趣苟簡,久而遂至於廢絕歟?今士大夫務以遠自高,忽書為不足學,往往僅能執筆,而間有以書自名者,世亦不甚知為貴也。至於荒林敗冢,時得埋沒之餘,皆前世碌碌無名子,然其筆畫有法,往往今人不及,茲甚可嘆也。(卷九《唐辨石鐘山記》,199頁)

譜學

〇唐世譜牒尤備,士大夫務以世家相高。至其弊也,或陷輕薄,婚姻附托,邀求貨賂,君子患之。然而士子修飭,喜自樹立,兢兢惟恐墜其世業,亦以有譜牒而能知其世也。今之譜學亡矣,雖名臣巨族,未嘗有家譜者。然而習俗苟簡,廢失者非一,豈止家譜而已哉!(卷三《後漢太尉劉寬碑陰題名》,76頁)

〇世系、譜牒歲久傳失,尤難考正,而碑碣皆當時所刻,理不得差。故《集古》所錄於前人世次,是正頗多也。(卷五《唐智乘寺碑》,127頁)

〇乙速孤氏世無可稱,而其姓出夷狄,莫究其詳。惟見於此碑者,可以補《姓纂》之略,以備考求,故特錄之。(卷六《唐乙速孤神慶碑》,130頁)

〇餘自皇佑、至和以來,頗求歐陽氏之遺文,以續家譜之闕。既得顏魯公《歐陽椎碑》,又得鄭真義《歐陽諶墓誌》。以與家所傳舊譜及《陳書》、《元和姓纂》諸書參較,又問於呂學士夏卿。夏卿世稱博學,精於史傳,因為余考正訛舛,而家譜遂為定本。(卷七《唐歐陽椎碑》,167頁)

韓愈集

〇餘家所藏書萬卷,惟《昌黎集》是余為進士時所有,最為舊物。自天聖以來,古學漸盛,學者多讀韓文,而患集本訛舛。惟余家本屢更校正,時人共傳,號為善本。及後集錄古文,得韓文之刻石者……,以校集本,舛謬猶多,……蓋由諸本不同,往往妄加改易。(卷八《唐田弘正家廟碑》,185-186頁)

〇《昌黎集》大行於世,而患本不真。余家所藏,最號善本,世多取以為正,然時時得刻石校之,猶不勝其舛繆,是知刻石之文可貴也,不獨為玩好而已。(卷八《唐韓愈黃陵廟碑》,187頁)

《歐陽修集》集古錄目序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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