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不知道這些話，曾如此傷害過女人

文/晚睡晚睡就李愛玲

1

閨蜜夜聊，談到二胎話題。

本來，我對這種萬年老梗已經意興索然，正打算散去，H突然說了一句：

「你們知道我不要二胎的真正原因嗎？我受不了家人說那種話，好像生完孩子之後，我就不配再好好活著了。」

幾個女人瞬間都被戳痛了。

H的媽媽我們都見過，標準的賢惠母親。總是和顏悅色無限耐心，永遠輕言細說關懷備至。

從前我們去H家裡做客，總是羨慕不已。

如今H與我們窩在沙發里苦笑：「自從我自己當了媽，就感覺我從此沒了媽。」

我理解。

中國人的「隔輩親」不是一般地厲害。我們的父母特別擅長，把所有的愛，全部傾注給孩子的孩子。

H有了孩子之後，她媽媽把對她的愛，一股惱地投入到孩子身上，捧在手心怕摔著，含在嘴裡怕化了。

孩子一餓，H嘴裡的飯還沒嚼爛，立即被她媽媽打掉手裡的飯碗：「快快快，先別吃了，趕緊去餵奶。」

孩子一哭，無論H在忙什麼，都會被媽媽催促著拎起來：「趕緊的，沒聽到俺寶貝哭了，還不快去！」

孩子一病，她媽媽不分青工皂白先把H訓一通：「你怎麼看的孩子？！又把我們弄病了。」

剛開始，H盡量說服自己不去在意，老人愛孩子心切，又是自己親媽，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可經年累月，那種難過，就像瓷器上的冰裂紋，原本只是小小一條縫，卻慢慢隨著時間，悄無聲息地加深，日復一日地蔓延。

總有一個聲音在心裡提醒她：你不再被愛了。

2

中國家庭的情感模式，基本都是在孩子出生後，實現一次乾坤大挪移。

這個小嬰孩一到來，馬上就成為全家的重心，所有人的皇帝。

從此爸爸成了太監，媽媽成了奶娘，而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才是發號施令的正牌皇太后。

閨蜜X說，剖腹產生下兒子後，全家啟動了每日圍著嬰兒床笑逐顏開模式，一天無數遍討論寶貝長得像誰，頭髮多濃密，大耳朵多有福。

全然顧不得她的止痛泵絲毫不起作用，顧不得每天醫生來按壓肚子排惡露的人間極刑。

她刀口疼得不敢側身，但她媽媽想讓讓孩子儘早吃上初乳，不停地嘮叨催促。

終於在產後第四天，她在他們的歡聲笑語中歇斯底里崩潰大哭：「你們眼裡只有孩子，怎麼就不關心我有多疼呢！」

爹媽才回過神來，象徵性地寬慰幾下，還不忘綴上一句：「都當媽的人了，別這麼嬌氣」。

月子里，X是被拴在床頭的奶牛，每天被強制著、勸告著、哄騙著喝下各種湯湯水水，唯一任務就是下奶。

她在娘家坐月子。媽媽要求她每天吃６個雞蛋，說這樣才能恢復體力。又聽老姐妹說每天要吃一個豬肚，對下奶最有利。

說辭一概都是：願不願意，也得為了孩子。

她每天都鬱悶地想去死。

只有月嫂挺身而出：「不要勉強她，產婦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雞蛋和豬肚都不是必須吃，讓她點自己愛吃的，我負責做。」

X說，整個月子里，她最感激的人，真的是月嫂。

3

我在30歲之前，一直都活在老爸的溺愛里。

而我們父女倆真正的爭吵，也是始於有了孩子。

有一段時間，老公頻繁出差，兒子脾胃總有問題，我每天晚上要給他推脾經，哄他睡著後再點上艾條灸肚臍。

一連數月，我都要忙到凌晨一點才能睡覺，筋疲力盡。

因為太累，我睡得太沉，兒子半夜翻身掉下床去，哇哇大哭。

我嚇得趕緊把他撈上來又哄又安撫，生怕驚醒了愛他如命的姥爺——睡在隔壁的東方雄獅。

可他姥爺還是在幾秒鐘之內從天而降破門而入，對我勵聲訓斥：「你怎麼睡覺的？！把孩子都摔了！」

我也很惱火：「我能怎麼睡覺？我閉著眼睡覺的！」

「你自己睡著了就不管孩子，這要摔壞了怎麼辦？」

「我睡覺沒法看，我又不是魚！「

我們有史以來最激烈的對抗，都是在有孩子之後發生的。

其實，我能理解他心疼孩子摔傷的急切心情。可這種劈頭蓋臉的指責讓我無法接受。

還有一個女友S，為了誰吃孩子一口剩飯，成為家庭戰爭的引爆點。

給孩子沖的奶剩了半瓶，S媽媽說，進口奶粉這麼貴，別浪費，你喝了。

S說：「我不喝，剩了就倒掉。「

媽媽便埋怨：「都養孩子了，還一點都不知道節儉。「

孩子把吃剩的果泥倒進她的碗里，她制止。

S媽媽說：「你不吃誰吃啊？哪個當媽的不吃孩子剩飯，就你毛病多。「

雖然都是嗔怪，S卻真的扎心了——彷彿不吃孩子剩飯，她就大逆不道，就不配當媽。

還有個朋友，帶孩子去小區花園，孩子蹣跚學步沒站穩，她晚了一把沒扶住，孩子額頭磕破了點皮。

這一幕被她媽媽在樓上看見，火速衝下來，抱過孩子心疼地大哭，氣急敗壞地打了她好幾下。

她說，她本來已經無比內疚，可媽媽打的那幾下，讓她頓覺眾叛親離。

4

我們都在說：為母則強。

當了媽的女人，都活得猶如一頭神獸，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披荊斬棘所向披靡。

作母親的強，可以讓女人強大到原諒隱形爸爸缺失的擔當，寬容多事婆婆苛刻的計較。

可我們真的不願承受，來自血緣至親的那些不被理解的批評、指責、埋怨。

每一句，都在不經意間給疲累的女人補刀。

奶水不足，是當媽的無能，餓了他們的天使。

孩子受傷，是當媽的大意，摔了他們的寶貝。

孩子生病，是當媽的疏忽，傷了他們的心肝。

好像我們不是親媽，好像我們不心疼孩子一樣。

「媽媽不中用，給我們寶貝提供不了口糧啊「

「媽媽真粗心，把我們寶寶摔疼了啊，我打她。「

「媽媽真差勁，這點事都干不好，我們不要她。「

中國式親情，並不懂這些玩笑話，其實有多傷人。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質疑自己，是不是太矯情，太玻璃心了。

可至今回想，心裡那種分明的失落和難過，其實騙不了人。

那種痛像針扎，不會撕心裂肺，不會血涌如柱，卻針針扎心，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在無法言說的角落，滲出密密匝砸的血珠。

因為我有了孩子，因為我成了母親，我就不該再被呵護，不該再被疼愛，只配粗糙地活著嗎？

女人生孩子的痛，從來不是因為懷胎辛苦和分娩苦楚。

男人不給力，因為他們後知後覺成熟晚。

婆婆不貼心，畢竟隔著血脈心存生分客氣疏離。

這些，我們都可以學著接納，練習消解。

我們更怕不被至親理解的孤立無援。

願每個當了媽媽的女人，依然能被善待和疼惜。

願每個為母則強的女人，能在男人懷裡成為妻子，還能在父母面前做回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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