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白】他挖掘無數NBA紀錄卻沒想過自己也達成里程碑

運動 06-06

去年，一位網友在我寫的文章下面留言：「我讀高中時就看到貓大熊的文章，如今孩子都有了。」

高中到生兒育女，我不知道這位球迷是在盛讚我的堅持，還是在感嘆時光的匆匆，雖然心裡一直有一個「入行已久」的概念，但這條回復直擊靈魂深處。流光欺人忽蹉跎，這些年來，唯一不變的是筆名，青春這本紀念冊一旦打開，就再也合不上。

作為騰訊NBA原創欄目《數據帝》的作者，我寫過數也數不清的NBA紀錄，但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去統計自己創造的數據。

2007年9月25日，我為騰訊NBA寫了第一篇稿子，到現在，即將年滿十年，在這些年中，已累計寫了超過14000篇NBA稿件，巧合的是，2016年全年稿件量剛好是2016篇，如果不統計這些數據，我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這些年竟然也完成了一系列的「里程碑」，從1，到5000，到突破10000……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熱愛籃球而起，很慶幸，能夠見證NBA在中國的蓬勃發展和傳播，拋開最早期的錄像和扣籃集錦。央視從1994年開始直播全明星賽和總決賽，但NBA真正能夠在中國順利推廣，顯然要感謝喬丹的影響力，這也是為何那麼多70後、80後對喬丹倍加推崇的原因，只有見證過這個時代，才能有更深切的感受。

初識NBA是在1996年，年長我三歲的牛哥堪稱是我認知NBA的開蒙者，我們當時在同一所學校的初高中部，每天，大家一起騎單車去上學，一路聊的最多的就是籃球，牛哥喜愛看雜誌，最早期的《五環》、《籃球》雜誌樣樣不落，從他口中，我更深入的了解了喬丹，同時也認識了皮蓬、羅德曼、庫科奇以及朗利……牛哥不僅僅對NBA如數家珍，還對中國籃球頗有了解，記得某一天，他對我說，你知道嗎？剛剛出了很厲害的新人，名叫——王治郅。

牛哥將我帶入NBA的世界，而年長我兩歲的凱哥是我的練球夥伴，初中時代，每逢周末和暑假，凱哥總會拉著我去練球，我家當時住在一樓，只要聽到遠處拍球的聲音，就知道凱哥來了，清晨，他總是嘴裡啃著一袋速食麵，一手拍著球，然後透過陽台窗戶喊一嗓子，向我招招手，待我應答後，憨憨一笑，眼瞬間眯成一條縫……我記不清有多少個炎熱夏天，我和凱哥在球場上光著膀子玩鬥牛，「戰」得昏天暗地……

由於初升高差了幾分，我選擇了復讀，在那段枯燥的日子裡，籃球依舊是我的陪伴。2001年，作為中國籃球的代表人物，王治郅加盟小牛，登陸NBA，正在讀高中的我每天放學第一時間就是收看央視5套的體育新聞，關注大郅的消息。2002年，姚明進入NBA，我也進入了大學時代，我清晰記得那段為姚瘋狂的歲月，宿舍的八個人一起去買了台電視，只為觀看火箭比賽。每天，我們都會去搶場地，學校的廣播里循環放著阿杜的新歌，大家唱著《堅持到底》，在場上揮汗如雨，時隔多年，今年春節，大傢伙在微信群里聯絡時，還不忘提一句：等到啥時候聚會的時候，再打上一場球。

2005年，那還是一個屬於網路論壇的時代，不少人熱衷於在BBS上中碼字，灌水，吐槽，抒發心情，當時的我也開始混跡籃球論壇，撰寫一些和NBA有關的球評，那時滿腔熱血，青春張揚，加精（精華帖）、獲得虛擬禮物以及博取網友回帖點贊就是最高的追求。後來，嘗試在網上給《體壇周報》投稿，恰逢當時開拓者後衛德里克-安德森加盟火箭，我便寫了一篇名為《安德森不是俺的神》的稿子，結果被採用，獲得了100元稿費。

也正是在那時，我成為了論壇簽約寫手，開始了碼字生涯，這讓我在2006年得到了一個難得的機會，當時我的一位好友（也是論壇編輯）邀請我跟蹤報道一個知名運動品牌的「明日之星」訓練營，剛出道兩年的霍華德以及被譽為NBA速度最快的TJ-福特是球員嘉賓，此外，比爾-拉塞爾隊友，凱爾特人王朝成員KC-瓊斯以及前NBA最佳第六人施拉姆夫也前來助陣，我也有幸更近距離的接觸了這些球星。

一次，霍華德在場地上練習罰球時，只有我一個人在場，練的口渴了，魔獸沖著我比划了一個喝水的姿勢，我上前給他遞上一瓶飲料，他露出一排大白牙，笑嘻嘻的說了聲謝謝。我也在現場親眼目睹了霍華德驚世駭俗的「親吻籃筐」瞬間，當時，魔獸在助跑後，騰空而起，嘴唇的的確確碰到了籃筐，讓在場所有見證者無不震驚。

從看球到寫球，我見證了太多的故事，但感觸最深的都是「堅持」二字，2001年總決賽，艾弗森打破了巔峰湖人的不敗神話，當時的他渾身滿是傷病，但那種骨子裡迸發出的精神和鬥志卻像小宇宙一樣熊熊燃燒，我也曾發出疑問，明知打不過，又為何如此執拗的堅持？

後來看到艾弗森的一句話，答案就寫在其中，這句話是：「我會把每一場比賽都當成最後一場來打。」他就像是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明知萬水千山，遙不可及，卻不顧一切去逐芳追香。

這讓我想起了大學時的3V3比賽，我的好友，新聞系的浩子找到了我和另外一人，有一場比賽進展的格外激烈，打到最後時刻，意外還是發生了，我隊的那位球員在一次上籃時扭傷了腳踝，無法繼續比賽，後來無奈之下，從場邊臨時拉上來一人，中途換將，贏下了比賽，還記得浩子當時對我說：「這場是我們咬著牙拼下來的。」，那一場比賽讓我更懂得堅持的意義。

我的一位朋友曾給我留言：「希望你能寫部小說，我想進入那種令人心情充滿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夾雜著一點俠骨柔情，風花雪夜，我感覺精神是事業前進的強勁動力。」

我也曾幻想過風花雪月，轟轟烈烈。但在激情所致的內心騷動面前，又常常顯得惶恐不定。2006年的大學畢業季，全班聚在一起吃了頓散夥飯，和班主任碰杯時，他悄悄告訴我：「趕快找個女朋友嘛」，話音剛落，我就拎起一瓶啤酒，咕嘟咕嘟猛灌幾口，隨即跑到另外一屋的一位女生座位前，說了一句，「我喜歡你。」她先是一愣，隨後聲音有些顫抖：「從你嘴裡說出來真不容易啊，我一直在等這句表白。」

醉了，大家都醉了，我忘記那晚喝了多少酒，回到寢室滿口胡話，只聽到下鋪的胖子嘟囔了一句：「得嘞，今晚都甭睡了，這小子不知道又要怎麼吹。」

我說的這個故事，無關籃球，但關乎青春，人們之所以回顧青春，是因為它美好、直白、清純、青澀。正是因為它充斥著各種遺憾、瑕疵和奇葩的片段，才更加凸顯真摯，但青春過後，才明白，似水流年才是一個人的全部。

這些年，我們見證了許多偉大的時刻，同時又目睹了一個又一個的巨星相繼告別聯盟，去年，科比、鄧肯、加內特雷-阿倫攜手退役，今夏歸隱的是「真理」，馬努、老司機和卡特也在排隊，只等寄語西河堤畔柳。去年大郅正式退役，想起20年前牛哥口中的那個新人王治郅，感慨時間太殘酷，令人猝不及防，殘酷到掠走你的青春，只剩下支離破碎的記憶。

我們每個人都想要努力去抓住青春，但嘗試過後才發現是徒勞，我們留不住青春，但可以不忘初心的堅持自己的夢想，正如那一串串離開NBA舞台或即將離開的名單，他們對生涯的那份坦蕩讓你不得不送上深深敬意。又諸如那位朋友給我的留言：「精神是事業前進的強勁動力。」

籃球不僅僅帶給人激情，還有精神上的鼓勵。我曾因為熱愛籃球走上了撰稿的這條路，又在撰稿的路上砥礪前行，剛剛出道時，由於論壇寫作痕迹太重，欠缺規範，我曾險些遭遇棄用，但一遍遍去學習倒金字塔撰稿結構，模仿專家以及資深寫手的寫作手法，將重點全部記在文檔里，反覆訓練，終於上路。由於新聞稿件寸秒必爭，中午盯比賽，趕稿是家常便飯，由於吃飯不規律，導致胃開始抗議。也曾因為寫稿壓力太大跑去沖涼，讓飄下來的水和淚交織在一起。遇到每周一天的夜班撰稿時，幾大杯濃茶可能是最好的陪伴。我也曾想過，累了就歇歇，但當我閑下來時，又突然覺得少了什麼，這才發現，看球寫球已經融入到我的生活，堅持——原來成為了一種習慣。

那一篇篇稿子記錄了我的青春，也能夠讓我對自己的青春有一個總結。

一次，看到一個男孩揮汗如雨練球，這時候走過來一個中年婦女，喊道：「時間不早了，回家吧。」

「再打一會，就回！」

在若干年前，一個家屬院的破舊的籃球場上，同樣有一個男孩，在執著的練球。

「別打了，回家吃飯。」

「再練一會，馬上就回……」

我莫名感慨，突然覺得，青春不復存在，但慶幸，還有籃球為伴，它從未離開過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