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種 登源河畔種田忙

芒種 初夏，登源河畔。小麥與油菜籽已經被收割完畢。節氣不等人，水田要種水稻，旱地要種玉米。鄉民隨即進入另一個忙碌階段。種水稻的人家在水田裡灌水、犁田、施肥、插秧；種玉米的人們在山坡上挖地、耘地，平整、播種；鄉親齊家出動，互相協作；此問彼答，風過傳聲，山谷里一派熱鬧景象。

耘田結束，開始均勻撒肥。徽州鄉村地少，農田年年反覆使用，很少輪休，因此播種前，非常重視施肥用量。一般先撥一些雞牛豬糞之類的有機肥入田，這些肥料腐化的過程，剛好契合莊稼成長的過程，便於水稻有效吸收。水稻抽穗前，鄉親還會往田裡再施加一些尿素等化肥，補充養分。

忙碌是辛苦的，但是因為有過一次春後的小豐收，心底有樂，所以當下的勞動，充滿歡悅。鄉村的幸福很簡單，有盼望，有收成，生活自然在譜寫和諧的樂章。

雖然徽州在歷史上山多地少，但是由於年輕人大多去了城市打工，地頭的勞作顯然落到在家據守的老人身上。因為耕田地域逼仄，機械化無法施展，山裡人家還是習慣耕牛犁田。根據當天核定的勞動量，跟著老牛，不緊不慢地在田間迴旋。犁田是農活中最難掌握的技術，靠手勁把握犁尖角度。犁尖入地太深，耕牛拉不動；犁尖角度太淺，耕牛則背著空犁滿田亂跑。

牛粗耕後，鄉親用鋤頭細緻地修理田埂。一塊水田粗耕之後，在插秧之前要灌水平整，使其鬆軟。這個過程，鄉親們稱之為粗耕、細耕和蓋平三個環節。

插秧的過程很辛苦。因為人在水田裡，一邊插秧，一邊彎著腰，倒著往後移動；水田泥濘，步伐要穩健，否則容易摔倒。插秧要求間格有序，傳統的插秧法會使用秧繩、秧標或插秧輪，來在稻田中做記號。手工插秧時，會在左手的大拇指上戴分秧器，幫助農人將秧苗分出，並插進土裡。

水田旁邊就是山地。金燦燦的玉米，需要點種，一個小坑，播幾粒種子。大人忙於水田，讀書的孩子就要回家幫忙。鄉村，孩子們在勞動中學習，在勞動中長大。

為了搶節氣，鄉親只能將孩子帶到田間地頭照應。插秧的氣候相當重要，徽州六月多雨，如果大雨，則會將秧苗打壞。目前北方多用插秧機插秧，但在徽州山區，地形起伏大，稻田形狀不規則，人工插秧，速度慢，插秧時間尤其寶貴。

一家老小聚在坡地上，一邊挖地，一邊說笑。親情讓勞動充滿快樂。改革開放後，沿襲一千多年的農業稅被取消，讓徽州鄉村的生活增加更多歡悅。

鄉親把秧苗從秧田裡拔出、紮成捆，擔運到平整好的水田，開始插秧。好的稻苗是稻作成功的關鍵。秧苗長高到八公分左右時種植，效果最好。 插秧很累，曉風說，過去中學時代，在農忙季節要回家搶種，一天下來，腰疼得直不起來。

登瀛河畔的山村播種，都是以家為基本單位來實現協作。先期忙碌完自家的拔秧、插秧，然後幫助親戚或鄰居。

芒種時節，因為日溫差很大，為了避免夏季炎熱，鄉親往往利用早晨和黃昏的時間勞作。黎明即出，日上三桿返回，早餐就坐在巷弄門口，喝著徽州人最喜歡的菜粥，佐以腌菜蘿蔔，再加兩個煎雞蛋，滋味無窮。站在門前的方愛玉老人說，稀粥稀粥，健康長壽。

想起一千一百多年前的唐代詩人李紳，他在《憫農》詩中寫道：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歷史走到今天的和平時代，能夠看見鄉親端著飯碗，安然自得地享用早餐，芒種時節，忙而安心。因為現在，一些徽州鄉親的種田目的，不再是為了出售，而是為了供自己家人能夠吃到當年新鮮的稻米。運堂老人說，自家種的米，好吃。

一邊歇息，一邊談天說鱉，荷月老人見有來客，熱情地問答。問我們有沒有吃飯，想不想嘗嘗他們家的稀粥？她說，今天的粥里放了各種菜一起煮，比城市裡賣的八寶粥更好吃，更營養。

然後鄉親越聚越多，一邊吃飯，一邊與我們聊天。《桃花源記》中這樣記載：「見漁人，乃大驚，問所從來。具答之。便要還家，設酒殺雞作食。村中聞有此人，咸來問訊」。百鳥村只有四十多戶人家，百七十人左右，鄉親基本姓章，少數姓周和方等。村外一條登源河，是鄉親們的母親河；村內一條小巷，是鄉親們的信息長廊；還有兩列大山，是鄉親們的百寶箱。

在登源河畔，鄉村生活怡然自得。值得注意的是，徽州鄉村在城市化的進程中逐漸空巢。2017年5月26日，在績溪鄉村，諮詢從事農田耕作的老人六位，最年輕的59歲，最高齡的85歲。遙遠的鄉村，逐漸清晰，又逐漸模糊。但涌動心間的，始終是愉悅的問答與和美的鄉音。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