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有一個美麗的地方
「那是個美麗的地方」
文 / 李社峰
中國北方有一個地方，巴掌大小，把三維地圖放到最大才能看到，那是個美麗的地方。
延綿千里的秦嶺橫亘在中國版圖中央，從此有了南方和北方之分。有山就有溝，有溝就有水，這樣溝被稱為峪。秦嶺北坡有上百個峪，賽峪就是其中之一，賽峪流出的河人們叫韓家河，河水自南向北流淌。賽峪的旁邊還有兩道溝，溝里也有河，河水一出溝就匯在了一起，叫做周家河，也自南向北流。山望東走了不遠拐了個彎又向北走，形成幾個峪的河水彙集成灞河，河水一路向西奔向渭河。韓家河和周家河也流入灞河，我要說的就是這三條河匯合的地方。
這是個美麗的地方，因為這有雄偉的山，有婀娜的水，有連綿起伏的黃土丘陵，有婉轉百折的河流，有滿坡滿溝的大豆玉米，有香飄百里的稻子蓮花，有藍藍的天綠綠的地，最重要的是這裡有古老的村莊和淳樸的民風。
灞河是條歷史的河流，孕育了華夏的文明，八十多萬年前河旁聚集了許多部落，這些部落也許就是如今兩岸連綿不斷村落中人的祖先。老人說，過去的灞河可以行船放舟，也許古代建宮造殿就在灞河放流木排。現在比遠古時瘦了許多，但還是清澈見底、奔流不息。
灞河的北面是黃土堆成的嶺，南面是雄壯巍峨的山，山和嶺之間是被河流雕刻出來的一道道丘，有大有小。韓家河和周家河就鑲在丘間，兩河之間形成了河灘平地，坐落著幾個村落，其中一個都是韓姓，一個都是周姓。
黃土高原的魅力不但是養育了千萬華夏子孫，而且是其粗獷豪放的性格和讓人嘆為觀止的氣勢。站在嶺上，連綿不斷的丘陵似巨型黃色的波浪洶湧而來，到了近前又呼嘯而去，縱橫交錯的千溝萬壑肆意蔓延，將高高的黃土地分割成一疙瘩一疙瘩，那種令人窒息的震撼你會覺得自己是那麼的渺小，為天地的神奇而感嘆。嶺上溝底散落著一個個村落，村落里樹木林立，春夏季綠色的幕牆裡露出褐色或青色的房屋，歪歪扭扭的白色小路在嶺上織了一張網，村落掛在網點上。
大河小河匯成了灞河，河裡亂石鋪道，河水清澈無瑕，時急時緩一路走走停停，在這浪花朵朵在那潭水深深，浪里一條鯉魚疾馳而過划出一道白線，潭裡倒影著岸邊的垂柳楊樹，樹在搖曳水也在搖曳。一群小魚悠閑地遊動，猶如閑庭散步。來到水邊，撿一粒扁石，水平旋轉著甩出，石子在水面上蹦跳，一道水環蕩漾開來，散步的魚兒嚇了一跳，扭頭遊走。在河邊散步，幸運的話還可碰到鱉、水獺，轉個彎，不經意驚起兩隻白鷺一飛衝天，或一隻艷麗的鳥在石間跳躍。幾個婦女坐在樹蔭下洗衣服，撒一些皂角粉，用棒槌不停地捶打，過一會站起來將衣服展開在水中來回漂動，乾淨了找一塊大石鋪開了晾曬，晒乾了疊好放入籠里拎回去。
韓家河多鯰魚，周家河多螃蟹，兩河的上游多娃娃魚。鯰魚嘴大，滿嘴細牙，嘴邊對稱兩根長須，褐黑色皮膚附著一層粘液，光滑無比。鯰魚老道，白天藏於大石下，晚上才出來覓食。螃蟹長了兩鉗八腿，匿於石下或石縫中，午後日當中天或傍晚時爬到石上，或享受陽光或感受清風，稍有風吹草動迅速躲藏起來。沿河而上，山裡石大潭深水涼，這是娃娃魚的天堂，娃娃魚前肢的四趾似人手，後肢的五趾如人足，嘴闊且扁，眼小且圓，叫聲洪亮如小孩啼哭，渾身漆黑且有斑點，好似鯰魚長了四趾。
河是流動的生命，走到那都帶來生機和活力。河道兩旁排列著平整的稻田，田地被水道分成一塊塊，其間阡陌縱橫。稻秧站立水中長勢正好，一撮撮整齊地排列，像鏡子倒影了空中的雲彩，雲彩是綠的。水從河裡導流而來在田間穿梭，魚兒順流而下自由地遊動，渠里鋪滿了草，水梳理著草的長髮，水流緩的地方如墨的蝌蚪聚集在一起，不停地擺動小尾巴，小路上青蛙在曬太陽，人走近了撲通跳進稻田沒了蹤跡。稻田裡擁擠了許多田螺，板栗大小，個個打開卧房門透出頭驚奇地看著外面，用手一碰，頭迅速縮回去，門也關了。
前面是個大的荷塘，碧天的荷葉似一把把撐開的傘，高高低低錯落有致，像戲樓下雨中的人群。掬一杯清水灑向荷葉，好似珍珠落入玉盤，無數個珍珠蹦跳著抱在一起，荷葉腦袋一歪，珍珠落水濺起一朵花消失了。一片荷葉一片陰涼，葉下的水好像生了皮，幾隻水黽浮在水面，猶如滑雪者將要出發之態，它動作靈敏，一眨眼從這滑到那。幾個別樣紅的蓮花從綠傘叢中露出，好似仙女般亭亭玉立，桃紅粉黛讓人留戀，高潔傲氣使人敬畏，在這綠海中是那麼的顯眼。池塘上面，幾隻蜻蜓時而懸停空中，時而獨立荷尖，傲視這片天地。
放學了，幾個孩子斜挎著書包跑了過來，身著布衣腳著布鞋，男孩小平頭，女孩紅頭繩扎出雙小辮，他們跳躍過灞河上的列石，踏著渠邊的小徑，像快樂的鳥你追我趕，驚得螞蚱跳到稻桿上，驚得一群麻雀呼啦啦飛走，驚得路上休憩的兔子鑽進苞谷地，驚得幾隻鴨子笨拙地跑起跳進河裡，路邊誰家的羊看到了咩咩地叫，鋤地的人收罷鋤頭回家，吃飯的時間到了。
每個村裡都有蘆葦塘，蘆葦長高了有丈余，風一吹嘩嘩地響，再過些天就可去掰葉子，留著過年包粽子走親戚。到了秋末，蘆葦被砍回破開編了席子，用來曬糧食或鋪在炕上。許多鳥在塘里安了家，清晨和傍晚這兒最熱鬧，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塘里的地下幾眼清泉冒出水來，清涼清爽，泉如鍋大小，水似燒開一般從底部沙里冒出，蝦在泉里嬉戲，躬身舒背。
往上走就到了坡地，一抹的綠色，這塊種了苞谷，棵棵挺拔，兩排綠葉長而寬大像戲者的長袖，桿上別了苞谷穗，襁褓藏在抱單里，頂上英子開花了，像帶著一個楊樹杈似的。這塊種了豆子，一撥一撥，每撥下面藏著一嘟嚕豆莢，上面遮滿葉子，心形的葉子三片結在一起，好似三隻手緊緊相牽。這塊種了紅薯，藤蔓在地里橫順地生長，好似要織出一片自己的天地，藤上生滿光滑的綠葉，葉面向上遮天蔽日，到了地里你無從下腳。這塊種了穀子，谷穗被細細的谷桿頂在頭頂，像彎曲的棒槌，麻雀站在上面啄食，蹦跳來蹦跳去，人一攆哄一下飛到旁邊的樹上。這是誰家的菜地，好豐盛呀，青菜大蔥黃瓜茄子洋柿子，辣椒豆角南瓜芹菜萵筍。旁邊是一片土豆，枝繁葉嫩，兩隻小野兔躲在葉下偷偷地觀望。
村裡路旁河邊綠樹如蔭，樹木高大蔥籠，柳樹披著長發搖曳風中，人們剪了用來編籠編筐；榆樹高聳入雲，喜鵲在上面安了家，長年累月已經過米；洋槐樹昨天開了花，將樹染成了白色，蜜蜂來了，遠遠就能聽到嗡嗡聲。一排排鑽天楊筆直挺立，飄逸洒脫，守候在路的兩邊。柿子樹像穩重的老者，屹立地頭，守候著變換的歲月；柿子紅了，在茂密的綠葉中時隱時現，像躲在人群後面孩子的笑臉。百年的核桃樹樹榦粗壯，幾個人抱不過來，樹下擺放著許多石頭，石上坐滿了人，端著粗碗吃飯閑聊，天南地北新聞舊聞。
南邊不遠處橫卧著秦嶺，像一條巨龍守望著這川道。春天來了野韭菜早早長高，村裡的孩子相約一起去山裡，傍晚回來一人一籃子韭菜，第二天家人用韭菜和豆腐包了一大鍋包子，用碗端了送給鄰居，鄰居誇說孩子真懂事真能幹。家裡沒柴燒了，青壯男人抗了扁擔挑著繩去山裡，回來挑了兩大捆柴火，腳步匆忙又穩重，擔子在肩上有節奏地忽閃忽閃。秋天果子成熟了，趕山的人帶回來許多野葡萄、五味子、野刺梨、八月炸，野刺梨最有特點，彈球大小，清脆鮮亮，表面長滿了尖刺，拿起來扎手，放到嘴裡咬破反而不扎了，酸溜溜的沁人心脾。山是人們的依靠，沒吃的了找山，沒用的了找山，看天氣時看山，看季節也看山。
中午時分，碧空萬里，天深邃的藍，像撐開一頂無邊的幕帳，地滿眼的綠，像鋪了無邊的地毯。村莊里炊煙裊裊，女人在家做起了午飯，幹好的面展在案上，拉起風箱燒起鍋，風箱一推一拉有節奏地響。院子里的兩隻雞仰起頭瞅瞅，一步一啄地到女人的身邊轉悠，女人手一揚，雞撲棱翅膀跑了出去。男人回來了，一身的土一臉的汗，從缸里舀一瓢水咕咕地喝，女人過來奪了瓢不停地責怪，說喝涼水會拉肚子，把心激壞了怎麼辦？女人走出門，喊孩子的名字叫回家吃飯，她邊走邊喊，聲音響遍村子，終於在一牆後面找到了，幾個孩子正在吃用鐵勺炒得焦黃的螃蟹腿。
天在西邊呈現了一會火燒雲後暗了，山邊涼爽的風吹了過來，樹梢開始擺動，楊樹嘩啦啦地響，知了在樹上歡快地叫起，地里的蛐蛐重複唱著自己的名字，蓮池裡的蛤蟆呱呱地叫，聲音此起彼伏。在院子里吃完晚飯，男人帶了被子、床單和蘆葦做的席子去麥場里睡，當然還有孩子。麥場人很多，席子一溜排開，上面鋪了被子放了床單，大人坐在一起抽著煙談天說地，說著昨天的故事，說著今年的收成。孩子在場里瘋跑，在席上翻跟頭、打滾。稻田裡一隊螢火蟲在巡視，微弱的光一閃一閃時東時西。此時的天空是最美最誘人的，滿天的繁星，像黑色的蒼穹里綴滿寶石，顆顆光芒耀眼。寶石很低，一伸手就可觸摸，寶石很高，站在雲梯之端也只有展望。星星太多了只能用無計其數來計量，太多了，點點星星在太空形成了河，河裡流動著星星，泛著銀色的光，那就是銀河，從南流向北。夜深了，麥場里安靜下來，人們進入了夢想，星星依舊明亮，風依舊輕柔。
這就是我的故鄉，那是個美麗的地方，陝西省藍田縣韓門寨。
來源：藍田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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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佔茅坑
原名：靳洪濤 陝西知名網路達人陝西藍田人，現常住西安市。喜歡攝影和寫作，已在互聯網發表攝影作品十萬餘張，上千餘篇文章。部分文圖在省市區徵文（圖）獲獎。目前擁有不佔茅坑（我不佔茅坑）同名搜狐、一點資訊、微信公眾平台、網易新聞、今日頭條、騰訊新聞，鳳凰新聞等APP及優酷、土豆、搜狐和騰訊視頻、新浪微博、新浪博客和人民網等20餘家網站論壇平台。同時擔任多家論壇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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