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鑒好文 | 這些古代「高考落榜生」，至少完勝區縣狀元

近些年，每逢高考季，網上總會又流傳起兩份名單，一份是昔日的科舉狀元名單，其中有付以漸、王式丹、畢沅、林稃堂、干雲錦、劉子壯等人。

對這些人物，大家大多並不熟悉，也未必深入了解過。第二份就大不一樣了，它雖是落榜者名單，

李漁、顧炎武、金聖嘆、黃宗羲、吳敬梓、蒲松齡、袁世凱

等名人卻赫然在列。

看來，列出這兩份名單的人意在表明：科考很難選拔出真正的人才，無論讀書人參加古之科考，還是今之高考，落榜也不代表你沒才華，只要勤加努力，甚至可能比狀元更有出息。

（北京國子監，始建於元朝，為元、明、清三朝最高學府）

但在看鑒君看來，這種拙劣的對比說明不了這個道理，而且明顯有違史實。且不說科舉制是否能選出真正的人才，但那些

所謂「落榜者」真的是科考制下的輸家嗎？

如果有朋友真這樣想，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他們雖沒有考中進士，但是，以這些名人的才華，在科舉制下依然是出類拔萃之輩。

接下來，看鑒君就為大家還原一下這些明清「落榜者」在科考中的真實水準。

明清科考大體上為四級晉階制，簡單概括就是

「童生-秀才-舉人-進士」

。

如果你是一個有志於做官的讀書人，那麼在經過長年苦讀後，必須先參加本縣縣試，然後是府試和院試，它們合稱「童生試」，如果這些考試你都順利通過，就能獲得生員（即秀才）資格。

這只是功名路的第一個台階，雖然你會獲得一些現實利益與特權，比如國家定期發放的錢糧，徭役與肉刑豁免權，不必對縣官磕頭等，但沒有做官資格。

此後，你要繼續參加鄉試，考中舉人才有資格踏入官場。如果你還想做更大的官，就必須考進士，參加會試。

那麼，這個「三級跳」式的漫長科考之路有多難走？我們且不論八股文之類的考核形式難度如何，先來看看要學的基本知識。

南宋時期，有人統計過「十三經」（包括《周易》、《尚書》、《詩經》、《周禮》、《儀禮》、《禮記》、《春秋左傳》、《春秋公羊傳》、《春秋穀梁傳》、《論語》、《孝經》、《爾雅》、《孟子》）的總字數，算起來有64萬字左右。

但這只是最基本的入門知識，這些書不光要看懂，有一部分還要全文背誦。此外，讀書人還需學習諸子百家，詩詞歌賦和其他文史知識。

怎麼樣？相比於古代科考考生，今天的高考考生還真算不上痛苦，因為

古代書生面對的可是整整六十多萬字的經書！

很多經書文義晦澀難懂，能理解就已很難，還不要說背。

不過，光死讀書是不夠的，還得迎合當時的官方解釋理解其義。這樣一來，自學肯定行不通，讀書人最好是尋名師大儒，拜在人家門下學習。

但老師願不願意收你也是個未知數，古代社會可沒有義務教育之說，學者收徒全憑個人意願。

（古代科舉考試用的號房示意圖）

另外，除了讀書，你的一些基本功也要過硬，比如書法，這是基礎中的基礎。在殿試中，書法甚至是決定性因素。

所以，歷朝狀元不乏書法大家，比如晚清最後一位狀元劉春霖，甚至有「大楷學顏（顏真卿），小楷學劉（劉春霖）」的美譽。

光看備考內容，科考的難度就已經遠超高考。而在錄取率上，高考更是難與科考同日而語。

以「落榜者」名單中的蒲松齡為例，1658年（順治十九年），19歲的他參加了濟南府淄川縣的「童生試」，那麼他有多大幾率考上秀才呢？

（蒲松齡畫像）

根據現有材料估計，清朝時期淄川縣人口可能在10-13萬之間。可是，按順治年間的官方規定，淄川縣每年只錄4-5人為秀才。

用一個不太貼切的比喻，小青年蒲松齡若在今天參加當地高考，至少也要考到全縣第五才算不白來。

儘管當時應考考生總數已很難查考，但以該縣人口規模推測，肯定不低於100人，換言之，

考試錄取率不到5%。

其實，這還算是高估，有學者經研究後認為，

清代「童生試」總體錄取率實際上很可能連1%都不到。

通過這個數據，大家可以自行比較一下，如今一個縣總分第一的高考生該是什麼水平？即便不能進北大清華，考取「985工程」的名校應該還是有把握的。換句話說，

如今國內頂尖名校生的學歷才勉強相當於古代秀才。

所以，雖然古人有時用「酸秀才」這個詞譏諷書生，但這秀才也不是隨便能考中的。據史料記載，有的書生70多歲還沒通過「童子試」，這類孔乙己式讀書人成千上萬，他們才是科舉制下真正的失敗者。

在這次考試中，蒲松齡的表現還不錯。他不但取得了秀才資格，還在縣，府，道試中連拿第一，成了這批「童子試」考生中的狀元。

如此水平的讀書人，豈是孔乙己之流可比？只是他後半生沉湎於撰寫志怪故事，加上運氣不佳，故而於鄉試中屢屢敗北，一生沒有中舉。

不過，僅憑一部《聊齋志異》，他就已青史留名，也算不虧。

同樣，在那份網傳的科考「落榜者」中，清代戲劇大師李漁與文學批評大家金聖嘆也都只考到秀才，但論起詩文才華來，他們足以完爆同期其他童生。

當時，李漁的試卷被浙江提學副使看中，大加讚賞，下令印成專帙在各州縣分發，這待遇比如今的高考優秀作文還牛。

金聖嘆的經歷更有趣，他素來狂放，考試時因文風奇特落榜，後來改考科試，竟和蒲松齡一樣拿了第一，只因不願做官才放棄科考。

而在這些人中，在科考路上走得最遠的是儒學大師黃宗羲，因為他

不但輕鬆考上了秀才，還考取了舉人！

（黃宗羲畫像）

明朝中後期，生員錄取率在8%-10%之間

，比清朝高。但黃大師是紹興府人，地處江南，文脈深厚，所以競爭壓力想必也不低。

那中舉的概率又有多少？按歷史學家估算，大概在

3%-4%之間。

也就是說，假如你在明朝參加科考，成功蓋過了90%的童生成為秀才，那麼接下來，你的晉級壓力不減反增。假定這次鄉試有100名秀才應考，那你必須排進前4名才可晉級。

如果類比今天的情況，那意味著，

你必須在高考中超過全省至少96%的考生才有望做官

，比如今的公務員考試競爭還要激烈。

現在，大家再回憶一下《范進中舉》這個故事，還會為范進的瘋癲感到可笑嗎？

誠如前文所述，有的書生70多歲還是童生！范進雖年事已高，但起碼拿到了舉人名分，也算功成名就，要是情緒不發生波動，反而顯得不太正常。

因此，被譽為「海內三大鴻儒」之一的黃宗羲絕非什麼科考落榜者。若不是遭遇明末亂世，人家考中進士的概率也不低。在應試能力上，他不但比金聖嘆，蒲松齡等人要強，學問還更勝一籌。

在這份「落榜者」名單里，只有清末梟雄袁世凱沒考取過功名。此公自幼就有志於馳騁疆場，不喜歡寫詩作文，反而更愛好兵書戰策。

但袁家是官宦世家，所以他後來能在長輩幫助下改投軍旅，找到了適合自己的平台。可是，這種機遇，遠非一般寒門書生能企及。

（袁世凱就任臨時大總統後與各國使節合影）

總之，這些所謂的科考「落榜」名人雖不能算科舉制下的佼佼者，但也談不上是科考路上的失敗者。他們要麼是因為志不在此轉入他途，要麼是因為個人原因不肯應考，如果

以他們為例說明科舉容易篩掉人才，顯然既違背史實，也有失偏頗。

另一方面，看鑒君也奉勸大家，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

考試都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一次考試，未必就能決定你一生的命運。闖過了這關之後，後面還有更多的挑戰等待我們。只有堅持克服千難萬險，苦心孤詣的有志者，才能超越平庸，闖出屬於自己的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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