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海量垃圾傾倒長江，這件事震驚了江浙滬三地

記者/李顯峰

編輯/倪家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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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倒垃圾船隻被查獲的現場

深一度近期報道，長江口有「垃圾船」傾倒大量來自浙江嘉興的垃圾，兩艘「垃圾船」最近被查獲。事件引發全社會強烈關注，江浙滬三地聯手開展清污排查工作。

深一度獲悉，江蘇省太倉海事局於18日查獲兩艘涉事的貨船「魯濟寧貨4155」 和「長虹機568」。兩艘涉事輪船將1900餘噸垃圾裝船，而後在長江太倉段把垃圾全部傾倒進江里。

兩船被查獲後，長江航運公安局蘇州分局、蘇州市公安局環食葯支隊、太倉市公安局、太倉海事局、太倉市環保局組成專案組對此立案偵查。嘉興警方已抽調400餘精幹警力成立專案組調查此事，並對8名犯罪嫌疑人採取刑事強制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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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倉海事局查扣往長江偷倒垃圾船隻

「垃圾船」被查扣

「我們上船的時候，船員在打掃船艙，艙里還有殘餘的垃圾，船上飄著臭味，是垃圾的味道，」12月22日，江蘇省太倉海事局執法員秦立永介紹了18日的執法情況，「船員一開始狡辯，後來承認了偷倒垃圾的事實。」

12月中旬，深一度在長江口太倉和崇明段調查「垃圾船」偷倒事件，而就在調查期間，12月17日晚上，長江再次發生偷倒垃圾事件，涉事的兩艘船被太倉海事局查獲。

據秦立永介紹，近期，他們在巡查中發現，長江太倉段水域及其岸邊漂浮大量垃圾，並不時出現醫療廢棄物，伴有惡臭，對長江太倉段水環境造成重大影響。太倉海事局及時將情況報告至太倉市政府，並向相關職能部門通報，同時在水上開展巡查排摸，追溯垃圾來源。

18日9時30分許，秦立永和同事駕駛海巡船巡查時發現，2艘錨泊船「魯濟寧貨4155」 、「長虹機568」船員正在沖洗貨艙。秦立永和同事的船靠上前去，一股垃圾腐臭味撲鼻而來。「當時我們意識到，這兩艘拋錨船隻很可能是違法傾倒垃圾的船。」秦立永說。

秦立永和同事登船檢查時看到，兩艘船上4位男女正在緊張地用江水沖洗甲板。「長虹集568」船艙底殘留有一些醬黑色污水，而「魯濟寧貨4155」艙底還有少量垃圾。儘管被清理沖洗，但現場仍是氣味熏人，令人窒息。更可疑的是，儘管停泊在河口，兩運輸船卻關閉了船隻AIS系統（定位巡航識別器）。隨後，秦立永等人按照執法規定，立即扣留兩艘船隻，並對4名男女進行詢問盤查。

秦立永介紹 ，4名男女船員顯得神色慌張。當他們問及始發港、裝卸貨物、卸貨港等問題時，4人閃爍其詞，吞吞吐吐。有人回答運輸的是烏泥煤，有人稱是布條下腳料。而被問到卸貨港是哪裡時，有的稱是鎮江港，有的則說是安徽蕪湖。回答過程中，幾名船員不時用手機與外部聯繫。

隨後，秦立永等人運用專業知識和現場執法經驗，對周邊氣味、貨物殘留、洗艙水顏色等細節進行甄別。在大量事實證據面前，涉事船員承認了兩船於12月17日夜間將船上裝載的垃圾卸入長江。太倉海事局依法對2艘可疑船舶採取了強制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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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倉海事局執法人員登上被查扣的船隻

偷倒路線：浙江-安徽-長江口

兩艘垃圾船的落網，勾勒出一條浙江—安徽—長江口的垃圾偷倒路線。經初步調查及兩船船員供述，「魯濟寧貨4155」 、「長虹機568」本航次與桐鄉市天順垃圾清運服務有限公司簽訂的垃圾運輸合同，雙方貨物運輸協議上要求將垃圾運送至安徽省樅陽縣同城盛運環保電廠。

「魯濟寧貨4155」、「長虹機568」在浙江海鹽黃橋碼頭將共計約1900噸垃圾裝船後，先後於10月18日、23日開航經黃浦江進長江向上游航行前往蕪湖，分別於10月24日、27日抵達蕪湖水域拋錨。

據介紹，10月24日兩船抵達蕪湖後，由於種種原因，樅陽的環保電廠未接收垃圾。在拋錨滯留近一個月後，兩船又按照甲方公司要求開往銅陵水域拋錨等待卸貨，但同樣未成功。12月14日，兩船返航開往南通。17日夜裡9點，當行至長江太倉段白北水道時，兩船關閉AIS設備、航行燈，利用浮吊將兩船裝載的1900餘噸垃圾全部卸入長江。由於垃圾量大，船上船員一直從夜裡9點忙到次日凌晨4點。

「我們登船檢查的時候，船上的導航系統是關閉的。」秦立永介紹，兩船關閉AIS設備後，查不到17日17時39分以後的航行軌跡。

深一度在網上查到這兩艘船的資料和航行軌跡，與執法人員介紹的軌跡情況一致。在離開銅陵後，兩船於15日傍晚出現在安徽馬鞍山，16日凌晨出現在江蘇的南京、鎮江，16日23時許出現在南通，17日17時許在蘇州南通段，導航再次出現信號是在19日，這是船隻被扣的第二天，應為調查人員所打開。

「從17日到19日，兩艘船的行駛軌跡是非正常的。一個箭頭直接就到了蘇州太倉的楊林港，這裡是拋錨和被查獲的地點。這說明兩艘船在17日關掉了AIS設備。這意味著，當他們作案時，其他船的導航屏幕上這艘船『不存在』，船隻實際所在地顯示『沒有船』的信息，一不小心，還可能發生撞船事件。」一名海事工作人員分析。

這與長江漁民鄭義（化名）的描述一致。他在江上數次發現可疑的夜航船隻，「尾燈沒開。船左右的紅綠燈沒開。導航系統也沒開」，而在鄭義的漁船導航系統上，那條船根本就沒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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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偽裝正常的行駛軌跡，「長虹機568」船關掉了AIS設備

江浙滬三地聯手行動

深一度報道刊發後，蘇滬兩地立即啟動應急預案。

太倉市關閉了長江水源地取水口，啟用應急水源，以確保市民用水安全。同時長航所、太倉海事局組織專業力量，對江面垃圾漂浮物進行打撈回收，最大限度降低對水域的影響和危害。在崇明，上海方面也組織人員清除垃圾。

對長江垃圾事件，「上海發布」官微作出回應：「針對近期崇明東風西沙水庫附近江面出現大量來自外省市的生活垃圾的情況，本市採取了清除垃圾，啟動原水應急方案、加密水質監測和預警監控等應對措施。在各方努力下，崇明本島供水未受影響，本市其他主要水源地供水正常。」

12月22日，上海海事局工作人員介紹，此前，該局在巡航時，多次在東風西沙水庫附近水域發現江面有漂浮垃圾，垃圾多為城市生活垃圾，並伴隨醫療廢物。該局將現場情況第一時間向崇明區應急辦、南通海事局，太倉海事局進行了通報，並增派一艘海巡艇進行現場巡查。

根據信息通報機制，上海海事局發現垃圾帶後向鄰近海事局進行通報，後由太倉海事部門查獲涉嫌傾倒垃圾的船舶。針對江面上所發現的垃圾帶，崇明區相關部門已進行及時打撈，水源地水質未受影響。

22日下午，上海崇明區應急辦相關負責人介紹，近期發現長江江面的垃圾帶後，崇明區區委、區政府於12月19日召開專題工作會議，政府部門聘請了專業公司清理江面和江岸的垃圾，並負責後期運輸處理，「從12月20日到12月22日，3天打撈了上萬袋垃圾。清理工作到現在還沒結束，還一直在撈。」

該負責人說，江上垃圾帶沒有對水源地水質造成影響。「我們對東風西沙水庫庫外和庫內的水進行過檢測，檢測結果顯示水質合格，而且我們進行過二次檢測，也是合格的。」

另據上海媒體報道，今年11月5日，上海方面在東風西沙水庫周邊數公里的水域就發現綿延數公里的水上垃圾帶，並且在取水閘旁也出現了漂浮的垃圾。有關部門向崇明縣應急辦彙報後，立即開展了清理工作，截至11月29日，共清理出了48100袋垃圾，共重101.7噸。

「12月17日，類似情況又出現了。」崇明原水管理有限公司宋經理向新民晚報記者介紹，東風西沙水庫出現的漂浮物以生活垃圾為主。目前現場正委託專業公司進行垃圾打撈工作，預計至少半個月才能完成打撈工作，截至22日下午已經打撈已打撈出1.7萬袋垃圾。

12月22日，太倉市對長江垃圾事作出回應。12月19日，長江航運公安局蘇州分局太倉派出所（長航所）上報發現「垃圾船」的情況後，太倉市立即啟動應急預案，關閉長江水源地取水口，啟用應急水源，確保市民用水安全。長航所、太倉海事局組織專業力量對江面垃圾漂浮物進行打撈回收，最大限度降低對水域的影響和危害。據統計，18日下午截至23日，共出動海巡艇27艘次，清污船32艘次，14家沿江碼頭，840餘人次，累計清理垃圾約820餘立方。

此外，太倉市環保局對案發現場、拋灑垃圾進行辨認、取證，並對水源地水質進行監測，太倉海事局、長航所加強對長江江面的巡查監管。

在蘇滬兩地受傾倒垃圾危及後，臨近的浙江省也迅速召開會議專題研究，成立專項工作組，組織環保、建設、公安、海事等力量，分赴上海、江蘇兩地對接案件協查、偵辦工作。浙江省環保廳、省建設廳負責人還趕赴嘉興開展有關調查處置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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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事人員和志願者前往清理被衝上堤岸的垃圾

還有漏網之船

據太倉方面通報，目前，蘇州市公安局、太倉市委、市政府、長航公安蘇州分局相關領導率有關部門到長航所聯合開展工作，迅速成立由長航公安蘇州分局、蘇州市公安局環食葯支隊、太倉市公安局、太倉海事局、太倉市環保局組成的專案組立案偵查。

經審查，船員段某某等人交待，他們受浙江天順垃圾清運服務有限公司海鹽分公司僱傭，運輸浙江嘉興的生活垃圾至長江太倉段水域傾倒。目前，犯罪嫌疑人段某某等4人因涉嫌污染環境罪被刑事拘留。浙江天順公司法人倪某、股東周某已被警方控制。此案正在進一步偵辦中。

目前浙江方面也派出工作組到太倉調查了解「垃圾船」的情況。此前，深一度?的報道提及，長江太倉段和崇明段，有大量垃圾來自嘉興市的海寧市、海鹽縣、桐鄉市、秀洲區等地。

公開資料顯示，浙江嘉興下面的縣市面臨處理垃圾能力飽和的情況，壓力最大的是海鹽縣。

截至2015年底，浙江全省已有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設施98座，其中焚燒40座、填埋52座，而在嘉興的三市兩縣中，海寧市、桐鄉市、平湖市、嘉善縣均有生活垃圾焚燒處理廠，海鹽縣為空白。因此，建設垃圾焚燒廠成為該縣的重點民生項目和環保項目。

今年4月，海鹽縣政府發布垃圾焚燒廠項目選址通告，但因選址問題引發群體事件。官方在第二天便發布後續公告稱，在項目沒有履行完法定程序和徵得大家理解支持的情況下，不會開工建設。

12月12日，在長江太倉段江岸的巨量垃圾當中，深一度發現又有新的垃圾上岸，包括生活垃圾和醫療垃圾。大量帶有地址信息的一次性拖鞋和快遞包裝，指向其源頭是海寧。一隻剛上岸的快遞包裝袋的單號顯示，12月3日，該快遞在海寧簽收，從包裝垃圾被拋棄，最後出現在長江，中間只有9天。

而根據通報，此次被查獲的「魯濟寧貨4155」 、「長虹機568」所裝運的垃圾來自桐鄉，在12月3日至12月12日之間，兩船尚在安徽境內。這意味著，12月12日登岸的垃圾系其他船隻傾倒，「垃圾船」還有漏網之魚。

「根據省公安廳和市委市政府部署，嘉興市公安機關迅速抽調400餘人的精幹警力成立專案組，派出工作專班赴蘇、滬等地，調查傾倒垃圾的違法犯罪行為及其背後黑色產業鏈，堅決依法打擊環境違法犯罪行為。截至目前，嘉興警方已對8名涉嫌犯罪的嫌疑人員採取刑事強制措施，現案件正在進一步調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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