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日，話科考——古代科舉考試中的神鬼奇譚

道學 06-08

正如這最後一個故事中所說的，如果人能夠存心正直，愛惜自己的品格，又何懼鬼魅妖邪，魑魅魍魎呢。而人心向善，鬼神佑之，故專司科舉功名之文昌帝君特傳《文昌帝君陰騭文》以傳世，特重陰騭二字。

文/解人頤

今天全國各地的高中考生都將迎來人生中的一個重要日子——高考，雖然說現在已經過了一考定終生的時代，不過高考對於每個學子來說依舊有著一種特殊的意義。頤叔在這個特殊的日子也來湊個熱鬧，談談古代的「高考」——科舉考試中的神鬼奇譚。

科舉制度起自隋唐，一直延綿至晚清光緒三十一年廢科舉興學堂，在中國歷史上整整存在了1300年之久，對中國歷史進程中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許許多多歷史上的英雄人物，名臣能吏都是通過科舉脫穎而出，這一千多年的科舉歷史中也時有神鬼奇聞流傳其間，令人好奇。

科舉考生入考場（圖源：解人頤）

明清兩代開科取士多在各地的貢院中舉行，根據清人和邦額所著的《夜譚隨錄》中記載：

舉子入場之前一夕，執事官公服致誠以召鬼神，請神以紅旗，招家親以藍旗，引恩怨鬼以黑旗。召訖，插三色旗於明遠樓四角，吏且招且呼曰：「有冤者報冤，有仇者報仇。」云云。

當護衛貢院的軍卒們把三色旗插在貢院的明遠樓四角，也就標誌著各路鬼神已經各就各位。雖然考生們明天才能點名入場，考場之中各間號舍空無一人，可是一些號房裡大概已經有一位或幾位客人坐等了。而《夜譚隨錄》中也記載了幾則科場之中的怪事。

祖業承負，功名無分

乾隆某年，有一位來自江陰的考生，三場科試剛剛結束第一場，就在那邊整理行裝，不準備再考了。周圍的考生都很奇怪，於是就問他緣故，剛開始這位江陰的考生還不願意說，直到最後才面容凄楚的說出了其中的緣由。

原來這位考生的父親，半世為官，等到退任回到家鄉後就一病不起，等到臨終時將他們兄弟四人叫在床前對他們說：「我一世為官並無大過，只有在擔任某地縣令時，因為貪賄兩千兩銀子，冤殺了兩個囚犯，本當沒有子孫傳世，但是因為祖上曾有救人之功，所以之後留有一子傳續香火。如今我命將終，也見地獄路近，你們都是讀書人，但是這輩子已經功名無分，莫再妄想功名，不然只是增加我的罪過」說完就氣盡而亡。之後考生的幾個兄弟也相繼病死，只留下考生一人。

考生並不甘心一生讀書無有結果，於是未聽父親的勸告，依舊堅持參加科舉。之前兩次考試，都在考卷完成後不小心打翻硯台，墨汁污染考卷而不能得中。這次考試，文思泉湧，昨天半夜就將第一份試卷完成，突然有一個人穿門而入，站在燈前，面容愁苦，考生仔細一看發現是自己的父親。父親責備其不聽他的勸告，妄求非分，如今再不停止，大禍就將臨頭，說完用手一擊桌面，燈滅硯翻，然後人就不知所蹤。等考生緩過神來，試卷又被墨汁所污染，所以知道自己功名無分，又因此增先人之罪過，所以現在不打算再考了，準備回家潛心修道，希望能替父親懺悔罪過。

古人評曰：

獲罪於天，無所禱也，聖人言之諄切矣。嗟乎！升堂鼓響，階下者如對閻羅；覆盆冤成，受刑者恍遭地獄。奈何以嗷嗷赤子，方延頸於父母之堂；而簇簇黃金，已私受於夤緣之吏。遂使沉冤莫雪於生前，宿孽旋生於死後。三戰三黜，子孫五世貧寒；一代一丁，兄弟崇朝殂謝。可不慎歟？可不戒歟？

清末貢院圖（圖源：解人頤）

這類污染試卷或毀壞試卷的故事，在古代科舉中也並不少見。

《夜譚隨錄》還記載了一次鄉試，某位秀才寫文章寫到了半夜，忽然見一人撩簾而入。此人長得面貌古怪，穿著也與眾不同，不似常人，那位秀才見到這般模樣，自然嚇得呆若木雞。可沒想到的是那人卻並沒有加害秀才，反而伸出一掌，對秀才道：「我是司掌文運的神明。你家的祖宗積有陰德，此科你應該高中。你在我手掌上寫一個字，填榜時以為驗證。」秀才一聽，覺得自己時運到了，心中大喜，就用筆蘸滿了濃墨，在那人手上寫了一個大大的「魁」字。結果字剛剛寫完，那手卻突然不見了，而之前所謂的「神」也沒了影蹤，唯獨自己寫的那個「魁」字跑到自己的試卷上，墨又黑又濃，力透數紙，完成的試卷都被污染無用。秀才這才反應過來，那司文之神是冤鬼假冒的。

而徐崑在《遯齋偶筆》也記他親歷一事。

康熙辛卯江南試，一考生剛剛完成兩篇文章，腹中疼痛難耐，於是離開號房去出恭。結果就在去廁所的一會兒功夫，自己房內的卷子突然不見了。過了沒多久，考場中公堂傳來諭令，說「棠字型大小所失卷，已自空中飛落西文場，裂為二矣。」這位考生見自己的考卷毀壞，要求換卷，結果該場的考官對其說：「其中有鬼神，必是陰德有虧，換卷也是沒用的。」

科舉放榜（圖源：解人頤）

私德不檢，科場受報

當時有一位監生名為潤玉，文思敏捷，並且顏值頗高，因而自命不凡，覺得科舉名登皇榜，出仕做官，簡直是易如反掌，大家也都以未來的翰林來期許他。這位監生所居住的地方正好是某位尚書府邸的隔壁，尚書有一個女兒，面容姣好，已經與一位王爺家訂婚，尚未迎娶。一次這位監生偶爾在路中遇到這位女子，一見鍾情，不能自己，但是又苦於無法相識。一天自己在後花園中閑步，突然聽到隔壁牆外傳來女子咳嗽的聲音，於是就搬來梯子架在牆上樹蔭處偷窺，才發現原來隔壁是尚書府的廁所，而廁所中人竟然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尚書之女，於是日日在此偷窺。

及至半年之後，尚書之女出閣嫁人，監生潤玉懊惱無聊，想到尚書之女大腿上有紅痣一枚，於是就寫了一首詞《長相思》來抒發自己的相思之情，並將此痣也寫入。完成之時，恰好被一個朋友所看到，責備他文人無行，並將所作之詞投入火盆之中焚燒，並告誡他不可再於其他人說這個私隱。

監生不但不領情，反而笑他太過於迂腐。後來等到科舉考試入闈時，晚上夢見一人用手挖去他的雙目，痛得醒了過來，醒來後雙目依舊劇痛，如同針刺，不能睜眼，於是只能交白卷。回家之後，依舊目痛，三天後，雙眼俱瞎，而等到揭榜時，那一位燒毀艷詞的友人卻金榜高中。

古人評曰：

一言規諫，遂獲高魁；一意淫惡，便成雙瞽。慎之，戒之！......夫瞽於目者，必先瞽於心也；高其名者，必先高其品也。名教中自有樂地，一失足即蹈苦海，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清代貢院科舉老照片（圖源：解人頤）

一念之仁，鬼報其恩

除了上文所舉出的那些因陰德有虧無法高中的故事之外，同樣在科場中也有著一些行善積德，鬼報其恩從而高中的例子。

俞樾《右台仙館筆記》卷十三甚至記載了一個報恩之鬼，公然做槍手替其作弊應考的故事。當時一位富家子弟科舉入闈之後，執筆苦思，毫無靈感，一整天都寫不出一個字，此時，忽然就來了一位老翁，把自己做的草稿送給了他。不但第一場如此，之後第二第三場都是如此，發榜之後，這位文思枯竭的富家子弟居然中了。後來老者託夢，這位富家子弟才知道其中的緣由，原來這位少爺做了一件好事，他娶了個新娘，成婚之日才知道，這位新娘原來許配給一位老儒之子。老儒死後，家中家境貧寒，而女子的父母貪財便悔婚，把她嫁給了這位少爺。少爺聽了之後，於心不忍，於是這位富家子弟通過打聽找到這位老儒之子，不但將新娘重新許配給老儒之子為妻，還將嫁妝贈送，並為他們打造新房，使他們風風光光的舉行婚禮。大家此時應該也已經猜到，那位場中的老翁就是老儒的鬼魂，為報其成人之美之恩，特來相助。

考官舞弊，科場怪現

科場之中除了考生有遇鬼之怪談，連考官都與之有關聯，清代一首一尾兩大科場案，都有鬼物變異做前兆。

清初人董含《三岡識略》卷三「鄉闈異變」條云：順治十四年，江南鄉試前數日，嚴霜厚三寸。既鎖闈，鬼嚎不止。放榜後弊發，主考方猷、錢開宗，房考李上林、商顯仁等十八人，俱駢戮於市。清代北京的貢院一直有「大頭鬼」的傳說，而且與「科場案」有關。

薛福成《庸庵筆記》卷三「戊午科場案」條記：咸豐八年某夕，嘩傳大頭鬼出現。都人士云：「貢院中大頭鬼不輕出現，現則是科必鬧大案。」結果那年科場大案，首輔棄市，少宰戍邊，內外簾官及新中舉子被判軍、流、降、革至數十人之多。鬼嚎與大頭鬼和考官作弊有何關聯，沒有人能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