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高考40年，我的故事：「天賦和名校血統」對命運影響幾何？

本期話題

一對同歲的「70後」老考生：學生時代，一位天賦滿滿，保送清華；另一位高考失常，大學一度「瀕臨摘牌」；工作後，一位順風得志，另一位後天逆襲。如今，同為國內頂尖互聯網公司創始人，搜狗CEO王小川和獵豹移動CEO傅盛，他們如何看待「天賦和名校血統」對人生的影響？奧數冠軍也遭「碾壓」，靠學開車找自信，「白手起家」電腦協會，竟成計算機系前身，他們有哪些珍貴的大學記憶？當「學霸」遇到「逆襲者」，他們眼中的彼此是什麼樣的？對雙方未來可能的「AI遭遇戰」，作何評價？

《遠見》是一檔「互聯網財經」主題的廣播專欄節目。表現形式自由，提倡「原創+連接+分享」。「遠見」會從商道、投資、前沿技術現場和熱點話題討論，邀請業內名嘴和企業家，分享見聞經歷或見識觀點。

節目文字整理實錄（讀完約10分鐘）

歡迎收聽《遠見》，我是思遠。

上期節目中，我們講了從50後到90後的三位不同年代、不同經歷、不同性格的「老考生」的故事。

這期節目話題是：天賦和名校血統對人的命運影響幾何？為大家請來了一對「70後」老考生。兩人都是1978年生人。學生時代，一位天賦滿滿，以少年奧數冠軍身份保送清華，另一位高考失常，落腳的學校一度「瀕臨摘牌」；工作後，一位順風得志，27歲就成為搜狐公司最年輕的高管，另一位歷經就業創業，幾度沉浮。

如今兩人殊途同歸，同為國內頂尖互聯網公司創始人，一家公司「逆境出海」登錄紐交所，另一家是行業上市在即的「隱形冠軍」。他們就是搜狗CEO王小川和獵豹移動CEO傅盛。

王小川：特招生高考「走過場」?

那條路更難啊！

王小川，成都人。18歲獲國際奧數金牌，保送清華計算機系； 27歲成為搜狐最年輕的副總裁。32歲時全面負責搜狗業務，帶領搜狗從小公司成為國內用戶數量第三的技術型互聯網公司。

很多人曾羨慕奧數、體育、文藝等「特招生」——路太順了。別人高考「上戰場」，他們「走過場」。特招生真的那麼幸福嗎？

王小川：會有少數一些這樣的路徑，但其實這些路徑本身比高考更加困難，高考可能叫百里挑一，而這些路徑卻是萬里挑一、甚至十萬里挑一。我自己之前經歷過從市到省到國家再到全球的競賽。在公平基礎上增加一定多樣化，是非常正面的事情。

學霸橫行，壓力下他要找自信：

「我選考駕照」

上期節目邀請的一位嘉賓詳細講了清華校園的生活：良好的學習氛圍，零距離接觸頂級牛人，多元人文環境以及各地學霸間互相碾壓的「新常態」。

（圖 ：少年時期，奧數冠軍王小川）

王小川初入清華也遭遇了「尷尬」。這位奧數冠軍剛開始不在狀態，成績險遭其他學霸「吊打」。如何在短時間內建立自信和存在感？

王小川：有的同學，一考試就得一百，又能參加很多社會工作，做人大代表，還幫助小同學補習功課。每個領域都可能被別人碾壓，這就是競爭。我大一時成績不夠好，我96年上大學，97年考了駕照。各種壓力迫使你在某個領域找到優勢，我連開車都想到了。

縱觀王小川的職業生涯，爭勝、倔強、不妥協，這在上學時就露出苗頭。

王小川：我大一踢球腿傷了，踩坑裡面，養了九個月沒法下地，後來練就了一本領——單腳騎自行車。

思遠：不喜歡麻煩別人？

王小川：對，儘可能自己做。當時二八自行車，單腳騎去洗澡。

大一那年，微軟創始人比爾·蓋茨來清華訪問演講。王小川有了新的目標。

王小川：頂棚上打的投影燈全是微軟的旗幟。我就在想，以後我們也做個公司，把自己的旗幟打在頂棚上。我覺得這是一件特別驕傲的事。

「年輕人珍惜天賦，少談信仰」

後來，王小川以優異的成績保送研究生，畢業時張朝陽親自邀請他加盟搜狐，27歲時，因為業績出色，成為搜狐最年輕的副總裁。

起點越高的路，註定越發充滿坎坷。

王小川也曾經歷挫折：2008年前後，搜狗輸入法已逐漸成為國民輸入法，但搜索起家的搜狗，想用輸入法來撼動已如日中天的百度搜索的地位，太難了。

王小川認為主要原因是缺少搜索業務的「入口」pc瀏覽器，但做瀏覽器這件事沒有獲得公司內部的支持，反而受到了上層質疑。王小川並沒有負氣出走，而是帶著團隊暗地做出了搜狗瀏覽器，在百度、360兩座大山面前，兩年內奪下10%的市場份額。張朝陽隨後把搜狗拆成獨立公司，讓王小川獨立領軍。

（圖：幾經「惡戰」，王小川拉騰訊入伙，蛻變「新搜狗」）

搜狗在王小川的帶領下成為中國互聯網行業的新銳，如今在人工智慧領域大步突進，海外上市在即。

聊起那段經歷，王小川對年輕人的建議是：尋找「攻堅力、鈍感力」，珍惜天賦，但不要輕言「信仰」。

王小川：信仰不是大多數人都急需的，有人每天喝個啤酒，上班下班，表現出自己的才華，生活美美的，也不錯。我認為信仰是一個稀缺的、比較艱苦的道路，意味著你與眾不同、更加孤獨，同時還要去影響別人。對大學生，不用談信仰這個詞。

思遠：年輕人容易被帶溝里去？

王小川：對。而談到天賦，有天賦的人會特別幸福，他最終會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天地。這是上天給你的一個恩賜。天賦，需要獲得足夠的尊重。這件事情比信仰更大眾。

傅盛：高考失利，荒蕪學校「有驚無喜」

傅盛，獵豹移動CEO，江西景德鎮人。先後在3721、360、經緯中國任職，後創立可牛影像，與金山安全合并後，更名獵豹移動。在國內市場逆境不順的情況下「赤膊」出海，兩年後登陸紐交所，當時也成為「牆內無聲牆外開花」和中國互聯網「全球化」的經典案例。

（圖：無論是求學、職業、創業，傅盛的路一直是「從零到一」，歷經考驗）

如果說保送清華的王小川因為學霸太多「痛並快樂著」，高考失常的傅盛只剩下「痛」了。

傅盛：連本科第一志願都沒上，內心還是非常痛苦的。講幾個例子，我去的時候加上老師一共1800人。整個學校教學樓和圖書館加起來就是一棟樓，沒有獨立圖書館。人少、荒蕪，去了以後滿心悲涼。當時我們學校是被教育部亮過黃牌的，就是說如果你要是再質量不行的話，你就不能辦本科了，到了這樣的狀態。

亮黃牌是什麼概念？教育部門動不動就來抽查，看看硬體達標沒，或者隨機抽一些學生考試，甚至連衛生、跑操這些事都會被抽查。

因此，傅盛和同學們除了要學習，還得擔負起「保衛校園」的重任。因為學校怕抽查考試，學生們寒暑假都要留下補課，甚至大四了，每天早上還得跑操、點到，宿舍衛生被子得疊成豆腐塊。

傅盛：查得非常嚴。我們後來就是說叫大型高中。

「白手起家」的電腦協會：面壁十年圖破壁

傅盛覺得不幸中的萬幸是，選了自己興趣相關的「信息管理」專業。但後來發現，學校教「計算機技術」有限。傅盛決定「白手起家」，成立電腦技術協會，協會後來成為省級優秀社團和學校計算機系的前身。

思遠：搞電腦學會，是必須搞點事兒做？還是就喜歡做這事？

傅盛：我們學校來自農村的同學非常多。我辦那個協會核心是兩點，第一，我的確很喜歡計算機，第二，我記得當時有同學來送我時，我還念周總理寫的「面壁十年圖破壁」，我說這就是我的目標。

（圖：四處「刷臉」拉幫手，圖「破壁」）

如何爭取本就有限的資源？如何用新理念吸引眾人的信任和校方的支持？起初，傅盛四處碰壁。後來，他逐漸摸索出了章法，四處「刷臉」也得講策略。

傅盛：我們有很多理念，比如說我們用多媒體來講課，用PPT，那時老師都不會用。我怎麼組織得與眾不同呢？自己列單子，覺得應該講哪些課，然後我一個個去找老師，到外面電腦城去找那些老闆，或者叫電腦城裡面的一些專家。

思遠：剛上大學的窮學生，能張羅這些社會資源？

傅盛：對，我就去求老師。當時學校唯一有個投影的多媒體教室，但老師不借我，說燈泡是有壽命的，你用壞了國家教委來檢查時怎麼辦？

思遠：找這些資源都是靠「刷臉」？

傅盛：刷臉，不停地講、來回講。後來那個系主任還比較支持我，一個大雪天，我跑去教務處找學校領導，我說你一定要支持我。

克服恐懼， 「逆境出海」造就經典

大學畢業後，傅盛來到北京，先後在3721和360任職，在一場被外界解讀為「功高震主」的風波中，與老闆周鴻禕鬧翻出走，後來創業成立可牛影像，與金山安全合并後更名獵豹移動，傅盛出任CEO。

傅盛的創業路並不平坦。在360的阻擊下，獵豹一度被打得抬不起頭。傅盛索性帶領團隊殺向美國市場，他說，那可以叫「出海」，也可以叫「出逃」。

大學時電腦協會的經歷，讓傅盛善於面對和捕捉逆境下的機會，在資本雄厚、技術競爭更激烈的矽谷，傅盛選了一條最「笨」的辦法——用免費工具模式吸引用戶，「小步快跑」試錯：根據本地用戶需求，逐一看用戶的每條反饋，如果看不懂，就找學語言的學生逐字翻譯，然後改進產品、準確把握需求，逐漸佔領當地市場。

（圖：國內「打不過」逆境出海，傅盛迎「柳暗花明」）

2014年，獵豹移動登錄紐交所；如今，站穩移動工具市場腳跟後，傅盛提出「工具為基礎，內容和大數據為核心」的AI人工智慧戰略，在內容分發、人臉識別、深度學習等領域布局。

相比王小川，一波三折的經歷讓傅盛多了江湖氣和叛逆。「天賦起點、名校基因」對人的命運影響多大？人生又該怎樣面對「低起點」？

思遠：你和王小川的順風順水相比，從上學到創業都蠻不容易的。大學好像塑造了你不怕底子差、家底爛？

傅盛：對。坦率地講，這不是最原始的心態，每個人都會有恐懼。由於學校，有時我面對競爭還是有點自卑，完全拋棄這個不容易。但是它給我帶來的一個最大的好處是，我可以把心態放得很低。

思遠：反正都這樣（爛）了？

傅盛：對啊，反正都這樣了，還在乎什麼呢？有一點我自己認為我比較強的是學習能力，你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你的能量就很大。

思遠：怎樣評價「叛逆」的人？比如你，學生時代特立獨行，在360打工時，能力突出但「不服管」。聽說周鴻禕開會，就你敢下面玩手機。

傅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叛逆心，我從小開始，都是服從感好的人。包括老周說我玩手機，但他也得承認，我在公司的勞動強度是最強的，而且不計較，對吧？（笑）叛逆是為了反對而反對，獨立思考是你想清楚這個事兒你就去干，獨立是非常好的一個品質，一定要堅持。

（圖：他說，心態放低，更能儲蓄勢能）

後記·花絮——

惺惺相惜，當「學霸」遇到「逆襲者」

最後，我們同時拋給兩位年輕「少帥」三個問題。

Q1：兩位私人關係如何，算朋友嗎？

傅盛：我跟他是朋友，不經常聚，畢竟比較忙，有時大家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在很多理念上是一致的。除了他信中醫這回事，我不太認可。

王小川：是挺好的朋友，我很欣賞他。他的野生的路數是我原來軌跡中沒有的。這種優秀對我來講挺有吸引力的。

Q2：天賦和名校血統對人的命運影響有多大？這種起點上的先發優勢，後天有可能彌補嗎？

傅盛：我覺得肯定是能彌補的。如果人只是靠天賦和本能去完成的話，這個世界就去搞智商測試就可以了。所謂背景，比如說像小川，我可能花10年的時間去追平這個差距，所以你在起跑線上，能努力就早點努力。

王小川：天賦是更重要的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後天很難去做到。有名校血統，但如果你不夠努力，最後這種優勢就會慢慢地喪失。

Q3：兩位同歲，兩家公司都很年輕出色，都做工具而且涉及AI，未來在戰場上相遇會怎樣？除去資本和外界因素，誰會贏？

傅盛：我們倆特質上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我那天跟小川見面聊過，有些地方的確會火力互相覆蓋，但一個巨大的市場談不上誰打敗誰，做出各自的特點吧。當然了，我對我們自己很有信心。

王小川：雖然在一個大戰場，但不會正面衝突。真做對手的話，我認為是一個幸福的事。第一，這是一個更好的學習機會，第二，這會給大家一個案例，是以技術競爭力為本，還是以市場敏感度為本？這種競爭本身，也會變成一種經典吧。

問：誰會贏？

王小川：那要走著看吧，我也不知道結果怎樣。

轉自微信公眾號不矯情廣播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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