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唐家嶺嗎：7年之後，「蟻穴」不再「蟻族」遠走

唐家嶺，曾是北京西北五環外的一個小村莊，擁有著北京城鄉結合部的普遍特點。簡易的出租屋、狹窄的道路以及雜亂的環境，基本就構成了這座曾經名噪一時的「蟻穴」。說唐家嶺出名，是因為2010年初一本叫做《蟻族——大學畢業生聚居村實錄》的出版。這本書讓「蟻族」和「唐家嶺」頻繁進入公眾視野，也讓唐家嶺幾乎成為「蟻族」的代名詞。

七年時間走完更新進度條

由於跟上地信息產業基地和中關村軟體園只有一路之隔，對於唐家嶺的村民來說，家家搭起更多的房屋出租，光靠租房生活來源就夠了。

唐家嶺「蟻穴」 2009年冬

攝影 韓萌

七八年前，這裡聚集了5萬以上的外來人口，包括1.7萬名大學畢業生——這些剛剛從學校踏入社會的年輕人們，轉眼間成為周邊IT企業的「碼農」、成為唐家嶺「蟻族」的主要構成者。

唐家嶺街道 2009年冬

攝影 韓萌

2010年開始，唐家嶺地區啟動舊村拆遷騰退，拆遷完成後主要建設兩個項目，一個是唐家嶺新城回遷房項目及相關配套，另一個是唐家嶺產業項目，其中就包括了10萬平米的T08公共租賃住房。

公開資料顯示，唐家嶺新城回遷房項目涉及T05、T06、T07、T09四個地塊，已於2010年12月轉為國有建設用地。唐家嶺新城回遷房項目共有4600多套住房，全部用於村民回遷。2013年3月份，海淀區房管局以39元/平方米/月的價格從唐家嶺新城回遷居民手中集中承租1980套住房，經過裝修後以公租房形式推向市場，其中一部分作為海淀區第四批公租房。

「蟻穴」已成歷史，昔日的「蟻族」聚集地經過幾年整體環境治理和改造，如今已建成多棟回遷樓，村民順利搬入新家，環境乾淨整潔。沒有嘈雜的外來人群、沒有聚集的大學畢業生。

唐家嶺租賃房 2017年夏

攝影 張曉蘭

現在的唐家嶺新城已經與一般小區無異，對於遷回唐家嶺的村民來說，他們在這裡不再是生存、而是開始感受生活。

除了回遷房與公租房項目外，附近還設有唐家嶺社區服務站、西北旺鎮黨建示範基地、唐家嶺社區衛生服務站、唐家嶺新城文化活動中心等配套。除此之外，區域內還配備了便民超市、藥店、美容美髮、食品糧油、水站等商鋪。

唐家嶺社區配套 2017年夏

攝影 張曉蘭

從2010到2017，媒體的聚光燈下，這座京西北最著名的「蟻穴」已經不復存在。私搭亂建的簡易住宅，全部被推倒重建。唐家嶺曾經的臟、亂、落後被從地圖上抹掉，然後換上了嶄新的模型。

遠走的「蟻族」

棚戶區構築的「蟻穴」完成了城市更新，但值得注意的是，原來聚集在唐家嶺的大部分「蟻族」沒有幸運去享受更新後的生活。

唐家嶺棚戶區 2009年冬

攝影 韓萌

2014年10月份，北京市國土資源局、北京市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北京市規劃委員會聯合下發《關於印發北京市利用農村集體土地建設租賃住房試點實施意見的通知》。唐家嶺產業項目內的T08地塊，就是北京市利用集體建設用地建設租賃型住房第一批試點項目。建成後的租賃住房全部由北京市海淀區住房保障事務中心整體躉租，統一進行出租、運營和管理。

不久前的5月24日，T08地塊927戶公租房正式啟動選房工作，此次配租的房源為927套，其中35平米的戶型有187套，45平方米戶型有352套，60平方米的戶型有388套，租金標準暫定為35元/月/建築平方米，租賃限期為3年。全部面向海淀區低收入無房家庭，並不針對其他區居民和外地人，當天共有1845戶符合搖號配租入圍條件的家庭參加選房。

也就是說，在曾經的那5萬外來人口中，絕大部分人都不符合政策要求，無法申請這些低價的公租房。只有那些及其幸運被單位解決了海淀戶口的大學畢業生有機會在此立足。而低收入的「蟻族」群體，也無法支付更新之後唐家嶺新城高漲的租金。

按照在唐家嶺新城T09小區南門附近徘徊的中介介紹，唐家嶺新城小區里，當地回遷戶只佔一部分。大多數回遷戶住大戶，將小戶出租出去。而租房的人群基本都是周圍上班的，比如航天城、軟體園等。

唐家嶺回遷房 2017年夏

攝影 張曉蘭

目前唐家嶺新城目前的租金：40平米開間，月租金3700元；80平米兩居室，月租金5000元~5500元。這一價位跟七八年前每月400~500元的平房租金相比，有著天壤之別，也超出了剛畢業的大學生們承受範圍。

曾經構成唐家嶺「蟻族」的主要人口，那些剛畢業的大學生們在拆遷前都搬走了，一些搬到回龍觀甚至更遠。因為相對更新之後的唐家嶺，那裡的租金更便宜。

難以推廣的唐家嶺模式

如果從改善區域面貌、改善居民生活環境的角度來講，唐家嶺模式無疑是成功的。經濟學家、北師大管理學院教授、北京師範大學房地產研究中心主任董蕃就認為，過去，集體土地上蓋的房子或許只能當地農民來住，因為集體土地住房與城市的需求是不對接的，如今在集體土地上由政府統一規劃建公租房，面向低收入人群出租是件好事。

唐家嶺租賃房內部 2017年夏

攝影 張曉蘭

不過他也強調，唐家嶺模式進行大面積推廣還不具備條件。

作為替代方案，董蕃覺得可以由政府統一規劃，藉助市場機制，私人操作的方式，將更多閑置房源流入市場。「民間有閑置房源，比如過去的房改房，可通過市場機制將這類房源流入市場，讓符合條件的人去租，政府根據承租戶的人口條件、收入狀況，補貼承租人。在這一過程中，也可以讓保險資金參與進來。」 董蕃表示，通過這一方式，便於調動民間資金參與到租房保障過程中。在政府的支持與補貼下，社會資源能實現有效對接，也間接動員民間力量參與保障房的建設。

而在京WORK-北京碼頭創始人、北京房地產學會執行會長陳貴看來，唐家嶺模式並不具備大規模推廣的可能性。他將該模式總結為：值得肯定，不可複製。運營複雜，很難監管。試點可以，不宜泛濫。

唐家嶺棚戶區 2009年冬

攝影 韓萌

陳貴表示，目前集體建設用地開發建設還無法可依，如何依法監管、如何運營管理、如何市場退出等問題還在探索階段。過度擴大低地價租賃市場規模，不利於房地產平穩健康發展，也不利於控制北京人口規模。

「蟻族」的光

與此同時，站在「蟻族」的角度來看，問題仍然存在。他們依然是漂泊在這座繁華城市上的那群人，依然沒有被這座城市所接納。唐家嶺的公租房僅對海淀戶口居民開放，由大量的外來人口構成的「蟻族」們自然也難以享受到城市更新所帶來的廉價、整潔的居住環境。

唐家嶺 2009年冬

攝影 韓萌

生存之上、生活之下。人們曾這樣形容2010年唐家嶺「蟻族」們。但人總是會嚮往更好的地方。所以儘管如此，「蟻族」們仍然頑強地咬牙留在這座城市，因為，它能夠為年輕人們提供足夠的平台和機會；因為它需要這些年輕的新鮮血液驅動著這個城市裡的各個產業高速發展。然而，在另一方面，北京又因為嚴重的大城市病而迫切地需要疏解外來人口。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蟻族」們的出路在何方？是從一個唐家嶺遷往下一個「唐家嶺」嗎？最近的政策變動似乎給出了一點答案。4月份開始，北京部分公租房項目開始向沒有戶口的「新北京人」提供租賃。今天，房山區閻村的公租房項目也開始接受在房山區工作的「新北京人」的租房申請，並且分配房源不少於30%。對於正在城市角落中咬牙堅持的「蟻族」們，這或許就是能夠點亮生活的那道光。

「對剛畢業無房、符合北京產業政策的新北京人而言，相信將來也會出台相關政策，在公租房領域給予優先滿足的條件。」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土地資源與房地產管理系系主任趙秀池表示，在購租並舉的住房制度下，未來的租賃業務會得到更大的發展，後續會有更多租賃住房供應，加快租賃市場的發展。

或許，唐家嶺只是一個開始。我們都相信北京擁有足夠的包容和智慧，它的城市文明在一步步升級的同時，也能夠找到合適的方法接納這些努力奮鬥的「蟻族」，而非簡單粗暴地將他們「刪除」。

編輯：心機的小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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