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都市》：李嘉欣的美好胴體不只妖艷

文/馬慶雲

前幾天，許鞍華導演的《明月幾時有》上映，不少影迷反應不好看，而又有一批影迷認為，真好看，味道真足。這其實就是今天人民日報發的「炒菜放辣椒」的電影理論。好電影，應該是多滋味的，甚至是多層次「口感」的，不僅僅只有它說了一個什麼內容這麼簡單。我們的電影審美，也不應該停留在真辣我「吃」明白了的層次上。比較合理的電影，味道應該很豐富才是。

許鞍華的這部《明月幾時有》，不辛辣激烈，相反，倒是很像一道順德盆菜，展現的正是粵語區的滋味。她的菜碼本身就雜，味道也就多層次。老派的香港電影，容易出這種讓人慾言又止的多層次味道。比如，前幾年郭富城主演的《浮城大亨》，您可以吃出主人公的命運自況來，同時也可以品嘗出整個香港的浮沉起降來。

香港電影的好處之一，便是人物身上帶著港味兒，人物的沉浮，就是香港的沉浮，人物的思考，也是香港面對的思考。1992年，徐克編劇過一部名為《妖獸都市》的電影，由李嘉欣、黎明、張學友和李若彤等主演。這部電影也很能代表香港的老派味道。

《妖獸都市》的故事倒是簡單，香港面對妖獸威脅，人性複雜，有李若彤這樣的美好女人卻與妖獸合作禍害人間，也有李嘉欣飾演的女妖獸要與人展開一段曠古愛戀。人分好壞，妖獸也善惡有別。人獸之爭，又最終成為人與人的爭執，和獸與獸的戰鬥。終極的結局，還是善戰勝惡，人獲得平安。

如果按著現在比較泛濫的電影評斷標準，這就是人獸善惡大戰嘛，看看特效，看看女演員的美好胴體，也就齊全了。可電影的層次一定不應該是如此單薄的。人獸大戰的電影，被好萊塢拍過不少，多是堆砌特效，最終人戰勝獸，然後手捏一個「辣椒」概念，讓大家吹捧。因此，我覺得徐克編劇的這部《妖獸都市》應該拿出來重溫一下，它斷然不是人獸大戰那麼簡單。

老派香港電影，總有命運自況，與對整個香港浮沉的思考。我認為，《妖獸都市》甚至於可以跟《浮城大亨》一起對照觀影。對於《妖獸都市》，真正去體悟其味道的切入點，應該放在妖獸李嘉欣身上。有句玩笑說這部電影中的李嘉欣，總計十分鐘的個人戲份，有一半時間沒有穿衣服。

帶著有色眼鏡的影迷，自然看到的是顏色，是李嘉欣的美好胴體。可如果深諳徐老怪味道的影迷，一定可以感受到他的那種命運自況。該片上映於1992年，至香港回歸，還有5年。港人還帶著亞細亞的孤兒的傳統觀念。李嘉欣代表的妖獸，恰好是徐克等老派電影人的自況。

這個女妖獸，想跟人類的黎明（大陸）談戀愛，而黎明卻拋棄了她。她又選擇跟妖獸之王（英聯邦）在一起。這個妖獸之王的經濟產業，已經滲透到了香港的每一處地方，這是足以與人類談判的砝碼。妖獸之王在劇情中絲毫不避諱談及這一點。而妖獸之王的兒子，卻興風作浪，禍害人間。李嘉欣飾演的女妖獸，正是在這三方力量之前遊走，愛著黎明，也愛著妖獸之王，卻終究被妖獸之王的逆子禍害。

《妖獸都市》彷彿只是一個人獸大戰的故事，卻裡邊隱藏著港人的命運思考，裡邊多少有著悲觀色彩。李嘉欣飾演的女妖獸，被敵人打擊之後，需要換血療傷。免不得讓人想起當年大陸馳援香港飲用水的情形。徐克換血療傷的橋段，多少有著飲水思源的暗喻。乃至於女妖獸李嘉欣最終要跟妖王離開，妖王卻成就了她，讓她留在人間。

悲劇性，為《妖獸都市》增添了更多的味道與層次。看不懂的，只能看李嘉欣的美好胴體，看得懂的卻能看到一個弱女子對愛情的渴望，這種愛情，有回歸大陸的情愫，也有與妖王遠走的抉擇。況自己，況時代，況整個香港，這就是徐克的本事。有些說不出來的味道，才是香港老派電影的好味道。

而我們最近的商業片，直接撒辣椒的技法太多，只有一種味道，沒有了更深沉的東西。中國電影要走的長遠，還是應該把香港老派電影的這種味道拾起來。就像許鞍華的《明月幾時有》一樣，可能會有觀眾品不出來，但至少菜做好了，總有懂的觀眾告訴大家，菜，還是這樣的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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