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喜內悲的《吝嗇鬼》，帶著我們對抗洶湧物慾

3小時的法國蘭斯喜劇院版《吝嗇鬼》外喜內悲，尤其是對結局的有力改編，更是對拜金主義，對金錢給人造成的異化形成了血淋淋的控訴。

全劇將背景置於阿巴貢家的貨倉，大大小小的各種箱子，整齊堆疊的貨架，不時穿行在舞台上的叉車，噪音式的電子樂，奠定了全劇荒涼、機械、冰冷、毫無人情味的基調。這是阿巴貢內心世界的真實寫照，而慾望就如同那填不滿的那一隻只箱子，在不斷扭曲、折磨、吞噬著他空虛的心靈。

演員的肢體語言、台詞功底、演技水平都在四星級以上，尤其是在偌大的廣州大劇院歌劇廳，敢用真聲表演而不藉助於麥克風，大概戲劇演出這是絕無僅有的一次。雖然全程靠「吼」，竟然可以不影響到在表演上的投入與發揮，而且讓後排觀眾都聽清，這等功力就不是一般戲劇演員能做到。

阿巴貢雞賊的形象，從他走路的步態，說話的陰陽怪氣，到遇到利益受損全身抽搐的表演，將這一人物詮釋得活靈活現。最讓我震撼的是當他發現自己裝著一萬埃居的錢匣子丟失，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喃喃自語、尋死覓活的那一場戲，深刻讓人感受到對金錢的崇拜與追求，已令他病入膏肓，無藥可救。而當全場燈光突然被打亮，阿巴貢抱著槍衝到台前，與觀眾面對面交鋒，那凌厲的燈光和對觀眾的質問，彷彿也是在叩問每個人的內心。

演出的最後一幕，貨倉里那一摞摞的箱子，都已在奉命到來的警官查點下，逐一清空，舞台上留下「白茫茫一片真乾淨」。那些在生命中我們曾經以為無比重要的東西，不過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阿巴貢失而復得的那口錢箱子，隱喻為伴隨他入土的棺材。箱蓋微微開啟，泛出電子綠光的時候，有觀眾猜度那棺材板是不是隱喻iPhone——感覺這部對國人來說是一個慾望符號的手機，應該不會出現在法國戲裡吧？

潛入箱子後全身染上金粉的阿巴貢化身為一件雕塑，雙手僵硬舉起靠在臉頰兩邊的動作，讓人聯想到蒙克的《吶喊》。這無聲的吶喊，大概就是時至今日還在演出的《吝嗇鬼》想要告訴觀眾、留給觀眾的啟示吧。

整部老劇新編的《吝嗇鬼》，雖然背景從17世紀末遷移到當代，但劇本結構和台詞基本未作改動，保留了原汁原味。只有最後這個結局，導演盧多維科·拉加德將揭開法賴爾身世秘密的部分全部刪去，突出了阿巴貢放棄愛情、以瑪麗雅娜與兒子交換錢箱子的結局。這讓原本皆大歡喜的結局顯得更為悲涼。眾叛親離的阿巴貢，最後帶著金錢殉葬，孤獨到死了都沒人知道。

致敬莫里哀，這位以喜劇創作著稱、譯名中卻帶一個「哀」字的大師，其語言的精妙，劇本構思之精巧，對人性的洞察之深刻，令人佩服之至。看了背景才知道，莫大師本身就是個演員，為了戲劇寧可拋棄個人的貴族身份，直到死前當天還在舞台表演，最後在演出中咳破血管，回到寓所後與世長辭。

我們對大師了解得太少，國內舞台對莫里哀喜劇的搬演也十分少見。首場演出作為藝術節的開幕式，更是來了不少也許從未走進過劇場的觀眾，整場演出一開始伴隨著遲到的腳步聲，後半段又不斷有觀眾斷斷續續離場，不僅演員的表演受到干擾，觀眾也全程不堪其擾。「國際戲劇之都」的觀眾素質，真是讓人不敢恭維，不知法國劇團此行對廣州劇場又會留下什麼印象呢？

接下來這部戲還將於近期在濟南和哈爾濱上演，希望當地的觀眾不要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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