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世才女呂碧城（上）

黃山腳下的名邑旌德，山川秀美，文風昌盛，有著深厚的徽文化積澱和傳承。歷代名人輩出，至清尤盛；僅清代科考，旌德小縣就出了十二名進士，而呂氏家族竟佔了一半。德宗光緒年間，呂氏兄弟呂鳳歧、呂佩芬曾連科舉進士、翰林，時稱「旌德二呂」，揚名一時。

呂鳳歧字瑞田，光緒三年（公元1877年）進士及第，曾任翰林院編修、山西學政，著有《靜然齋雜著》；呂佩芬字曉初，光緒六年進士，與從兄同為翰林院編修，又任福建等省會試主考、道台等職，首倡修建皖贛鐵路，著有《湘軺日記》、《特科紀事》。呂鳳歧有女四人，長女呂賢鍾，字惠如，能詩善畫，久任江蘇第一女子師範校長，著《清映軒詩詞》四卷；次女呂賢鈖，字仲素，號美蓀，歷任奉天女子公學監督、女子美術學校校長和安徽第二女師校長，著有《葂麗園詩集》、《葂麗園隨筆》、《瀛洲訪詩記》等；三女呂賢錫，即為世稱「近三百年來最後一位女詞人」的呂碧城；幼女呂賢滿，字坤秀，工文翰，在天津、廈門等地女師任教，因無著述而名不彰，她的三個姐姐卻「號稱三呂，天下知名」。

呂賢錫（公元1883—1943年），字碧城，別署甚多，有蘭清，寶蓮、清揚等，晚年自號聖因法師。呂碧城自幼與姐姐們在家讀書，十二歲時詩詞書畫即頗有造詣，父親將她的詩詞送與同年、清末著名詩人樊增祥賞鑒，樊增祥拍案叫絕，難以置信作者竟為垂髫少女。這一年呂鳳歧去世，呂碧城之母回鄉處理祖產，被族人唆使匪徒劫持。呂碧城在京城聞知，四處寫信告援，幾番波折，得以圓滿解決。她的非凡膽識卻讓與其有婚約的汪家起了戒心，於是提出退婚，呂母不願爭執，遂解除婚約。呂碧城引以為恥，以致後來終身未婚。呂母隨後攜女投奔在塘沽任鹽運使的舅父嚴鳳笙，呂碧城在這裡寫下不少才華橫溢的詩詞，如《浪淘沙》：「寒意透雲幬，寶篆煙浮。夜深聽雨小紅樓，奼紫嫣紅零落否？人替花愁。 臨遠怕凝眸，草膩波柔。隔簾咫尺是西洲。來日送春兼送別。花替人愁。」寫寄人籬下、有家難歸之情。《踏莎行》：「水繞孤村，樹明殘照，荒涼古道秋風早。今宵何處駐征鞍？一鞭遙指青山小。 漠漠長空，離離衰草，欲黃重綠情難了。韶華有限恨無窮，人生暗向愁中老。」清新流暢，有點「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意思，但字裡行間又透出豪放氣概。《清平樂》：「冷紅吟遍，夢繞芙蓉苑。銀漢懨懨清更淺，風動雲華微捲。 水邊處處珠簾，月明按時歌弦。不是一聲孤雁，秋聲哪到人間。」詞雖寫秋，實則是抒發憂心國事家事、報國心志難以實現的愁緒。

1903年春，呂碧城欲入天津女子新學，舅父嚴阻，呂碧城滿腹牢騷，寫下一首《生查子》：「清明煙雨濃，上巳鶯花好。游侶漸凋零，追憶成煩惱。 當年拾翠時，共說春光好。六幅畫羅裙，拂遍江南草。」表現嚮往外面美好世界的願望。不久呂碧城就逃出了家門，隻身踏上了去往天津的火車。但無經濟來源，一時生活陷入困境，呂碧城寫信向《大公報》的方夫人求援，信恰被《大公報》總經理英斂之看到，英斂之為其文采傾倒，親去拜訪，得知情由，對她的膽識極為讚賞，當即聘她為《大公報》第一位女編輯。此後呂碧城屢發詩詞作品，顯出極高的天賦和才華，很受詩詞界前輩的讚許。1904年5月10日，呂碧城發表了《滿江紅·感懷》一詞：「晦暗神州，欣曙光一線遙射。問何人，女權高唱，若安達克？雪浪千尋悲業海，風潮廿紀看東亞。聽青閨揮涕發狂言，君休訝。 幽與閉，長如夜。羈與絆，無休歇。叩帝閽不見，懷憤難瀉。遍地離魂招未得，一腔熱血無從灑。嘆蛙居井底願頻違，情空惹。」壯志滿懷，愛國情切，用典無痕，顯出她淵博的知識；還把法國女革命家寫進詞里，其視野非常人所具。後來她又撰寫了《敬告中國女同胞》、《論提倡女學之宗旨》等文章，鼓吹女子解放、宣傳女子教育；呂碧城也因此深為時人尤其新女性們傾慕，一時間出現了「到處咸推呂碧城」的盛況。

1904年5月，女革命家秋瑾來到天津，與呂碧城一見如故。秋瑾勸呂碧城投身革命，呂碧城答應以「文字之役」呼應，並發表《興女權貴有堅韌之志》、《教育為立國之本》二文聲援；後秋瑾主編《中國女報》，呂碧城為其起草發刊詞。1907年7月秋瑾遇難，呂碧城用英文在美國紐約、芝加哥等地的報紙上發表《革命女俠秋瑾傳》，引起很大反響；時任直隸總督的袁世凱一度起了逮捕她的念頭，因無借口方未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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