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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有光,讀最美

「書有光,讀最美」。

這個題目來自浦東教發院王麗琴老師,5月時,她約我到某地做一個快閃式演講,這是講題。因故未果,但這句話留在了我的腦海里,很貼切,很喜歡。任何時候,回想個人讀書的生活與經歷,不都是「書有光,讀最美」?

今年上半年,較之以往,讀的新書明顯少了,仍然有,但不多;另外,用力於某一兩個專題閱讀,花了不少氣力;還有,越來越不拒絕電子閱讀,現在到哪裡,很多時候隨身就只帶一個Kindle,很少再捎上厚厚的紙書——幾小時前,剛買下電子版《囚鳥》,馮內古特說,「我們都是受困於時代的『囚鳥』——既渴望逃離,又踟躕不前」。至少,當越多接受電子書,我已越少受困於書包的重量了。

無論如何,書總在讀,書的光,也無時不在身邊。書有光,讀最美——不僅美的是讀,美的還有教育,還有生活。

1

回想起來,上半年最初向我放射出光芒的書,是一組中國古代童話精編或選輯,如陳蒲清先生的《中國古代童話鑒賞》,台灣漫遊者編輯部編的《經典中國童話》,還有漢聲編輯部的《中國童話》。之所以將這一批老舊的書翻出來,是因為在做一個課程建設項目,試圖以「中國古代童話」為素材,進行相關的課程建設與實施。說到「中國古代童話」,很多人都有點蒙,中國古代有童話嗎?本來我也不太了解,但為了課程,爬梳文獻,翻檢資料,原來,這裡面真有學問。

上世紀初,周作人先生髮表了一系列有關兒童與兒童文學的作品,其中有一篇《古童話釋義》,他於其中就明確提出了中國古代有童話的觀點,他說:

「中國雖古無童話之名,然實固有成文之童話見晉唐小說,特多歸諸志怪之中,莫為辨別。」

隨後他舉了晉代郭璞《玄中記》中《女雀》、唐代段成式《酉陽雜俎·支諾皋》中《吳洞》《旁 》為例,並加以解說。閱讀中,遇到一些兒童文學理論家,他們從「兒童本位」否認這一觀點,認為中國古代沒有兒童閱讀環境,也沒有兒童立場的創作,那就不存在「童話」,「志怪、傳奇」只能是志怪、傳奇。理論家這樣的剖析自有其道理,然而反覆閱讀、思考、解讀之後,我倒認同另一些學者的看法,不少志怪、傳奇、小說的情節充滿了神奇的想像,又有著很多美好的情愫,瀰漫著一種兒童閱讀的氛圍——同樣具有很多的兒童眼光與心性,簡單、樸素、純潔、真摯,起碼是很適合兒童閱讀。並且,這些散落在古籍里的故事,也反映出中國古人的文化傳統,生命觀、時空觀、價值觀、家庭觀,比如道家色彩很濃的「遇仙故事」,所謂「仙鄉淹留,光陰飛逝」,還有妙趣橫生的精怪故事,正可看出古人「萬物有靈」的樸素思維。

有了這樣的思考,就積極做起來,嘗試將這些故事帶到孩子們跟前。從找書開始,廣采博納,《山海經》《搜神記》《搜神後記》《博物志》《拾遺記》《集異記》《玄怪錄》《酉陽雜俎》……這些古人原作,還有後人輯錄的集子,如汪辟疆《唐人小說》,陳蒲清先生的《中國古代童話鑒賞》,漫遊者編輯部編的《經典中國童話》等,再有就是一些研究論著,像白化文先生的《三生石上舊精魂》,李豐楙著《仙境與遊歷:神仙世界的想像》,劉守華著《中國民間故事史》,還有就是課程建設方面的教育書籍,如佐藤學先生的《課程與教師》,多爾的《後現代課程觀》。接下來閱讀,明辨,遴選,寫作。上半年到現在,擬定六大話題,慢慢整理,並依著話題,以拓展課程的實施,我將一些篇章帶入課堂,孩子們很是歡迎,打開了他們另一扇閱讀的窗。其實,這裡頭有不少故事,不僅讓孩子們瞠目,我讀了也覺得震撼,比如「八月浮槎」的故事。這個故事出自《博物志》,主人公差不多是世界上最早記錄的「太空旅客」,他進行了一次星際旅行,所乘的「八月槎」就是宇宙飛船,那麼,北海與天河交接處,難道就是天體物理學家一直在尋找的「蟲洞」?如此瑰麗,如此神妙,如此奇異!上半年,很多時候就沉浸其中,有激動,有狂喜,有傷懷,有嘆息——多少好東西,湮沒在歷史的煙塵里,這一塊閱讀,真的是被我們疏忽和輕視了。由此,也更加讓我確認與堅定,這件事值得做、用心做,正如《課程與教師》里,佐藤學先生的分析:

「要重新把握課程,教師自身必須擺脫『公共框架』的束縛,根據自身的教育想像力與設計力,形成新的課程見解。這是關注教師自身構想的課程,以課堂為基礎,主體性、實踐性地重新把握課程的課題。」

佐藤先生點破了我正在做的事情,在中國古代童話的指引下,「以課堂為基礎,主體性、實踐性地重新把握閱讀課程的課題」。書有光,是傳統之光,文化之光,智性之光,思辨之光,實踐之光;讀最美,不僅美在汲取與吸收,更有傾吐與表達,將書中的力量釋放,送給更多的孩子,帶往遠方的遠方。這是閱讀之大美,人生之大美。

上半年讀書,重讀佔了一大塊,好幾本書,或者說,好幾位作家,從《小王子》到聖埃克蘇佩里,從《夏洛的網》到E·B·懷特,從《孤島訪談錄》到黃集偉,從《什麼是教育》到雅斯貝爾斯。

年初加入一個共讀小組,第一冊就是《小王子》。這一回讀,先從《人的大地》開始,再讀另一版《風沙星辰》,接著是《夜航》,還有一冊《要塞》,另外還有關於他的兩冊傳記。一路讀下來,對聖埃克蘇佩里的把握是遠超以往的。在他看來,隨著成長,漸漸地,堆砌成一個人的黏土,會風乾變硬,「你身體里曾經沉睡著那顆音樂家、詩人或者天文學家的心靈,再也沒有人能將它喚醒了」,那麼,《小王子》本身,恰恰就是吹往泥胎的那口氣,所能夠達到的正是對沉睡著的「那顆音樂家、詩人或者天文學家的心靈」的喚醒。他說,「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地隱隱地感到需要重生」,如果每位讀者每年都能重讀一次《小王子》,大概,都會有一種隱隱的重生之感。

回到威爾伯的穀倉——《夏洛的網》,想到陳賽童書筆記的名字,叫「關於人生,我所知道的一切都來自童書」,這話真好。要是拿來評論《夏洛的網》,同樣適用,世界日常,農場人生,穀倉生活,美國民主,個人主義,童年消逝,英雄與凡夫,愛與忠誠,幽默與樂觀,「噢,這個美好的世界,這些珍貴的日子……」對於人生,《夏洛的網》這本書真的可以讓我們知道很多很多——「不管怎樣,這是我最美麗的一部作品。我應該永遠珍視它,也永遠珍視你,珍視哈潑……」(E·B·懷特致厄蘇拉·諾德斯特朗,1954年3月12日)

此番重讀,不僅重溫了懷特的童書,還把他的隨筆集《人各有異》、書信集《最美的決定》、傳記《E·B·懷特傳奇》都讀了一遍,找到他一生的主題與更多朋友分享:面對複雜,保持歡喜。很顯然,這一點得到了朋友們的高度認同,分享之後,這八個字,轉發者眾。懷特當然不是「雞湯」,但這種豁達與包容,仍然值得我們品嘗。

2

非常意外,卻又非常開心的是,因為誤記一個人名,4月的時候,把黃集偉先生的舊作《孤島訪談錄》找了出來,這是我的讀書生活啟蒙書。翻了幾頁,忽有所悟,如今個人那一點對讀書的理解與趣味,這本書正是源頭之一,像甘琦女士、王舟波先生的一些話,隔了快二十年再看,非但完全理解,並且,自己現在也常這麼說著。所以,用兩個早上,興沖沖又讀一遍,仍是那麼豐富,那麼有趣,還有了不少新的發現與領會。BBC電台「沙漠孤島」是個好節目,黃先生學得有模有樣,機關設得又妙,每位上島的嘉賓正是當時最優秀的學者之一。這群人沒有正襟危坐,也不說公共話語,借著「孤島」這一巨大的假設,實則就是一則生命隱喻,談閱讀、談音樂、談文化、談人文、談社會……各有眼光,各有談風,各有秘妙,「就像是一次精神野餐,一次精神漫遊之旅」,好看;更提供了一份現成的書單與樂評,好用。記得,就是讀了王舟波的介紹,把波伏瓦《人都是要死的》(王先生以《天罰》名之)找來讀過。由這本書知道了「孤島客」黃集偉,之後買過他多部閱讀筆記與語詞筆記,一直受益。

我得到《孤島訪談錄》這本書,也是個故事。我清楚記得,這本書得自1999年10月1日,那天,在正兵學長家聚會,看他柜上有這本書,是別人送他的生日禮物,就拿來讀,再也沒歸還。文化遠比權力久長,閱兵盛況已一無所記,閱讀樂趣始終在心上。這,就是書籍的光;這,就是閱讀的美。

3

上半年,有一冊書,真是一本歡樂的書,讀得也很歡樂,這就是日本著名童書作家五味太郎的《孩子沒問題,大人有問題》。讀得很快,笑得很多。五味太郎先生太有趣太幽默太毒舌了,他應該就是那種可以一眼看出《小王子》里那不是頂「帽子」而是「蟒蛇吞大象」的大人。絕對是!你看,他另一本書就叫《時時少年時》。要是可以,每個大人都應該把這本小而美的書收在身邊,時常翻翻,「照鏡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畢竟,「那些大人把自己曾經是孩子這件事都給忘記了」——這就是大人最大的問題。五味先生說寫作這本書的初衷來自繪本,因為從別人問他的那些問題,他感覺他「滿眼都是對孩子指手畫腳、讓孩子這樣那樣的大人的影子」,是些什麼樣的問題呢:「這本書孩子能懂嗎?」「這本繪本適合幾歲的孩子讀呢?」「怎樣才能讓孩子喜歡讀書?」哇噢,這不正是咱們好多專家樂此不疲的?真佩服他,我也多次被問起同樣的問題,卻沒法像這樣利索爽快地答一句「孩子沒問題,大人有問題」,還直接寫成了一本書。當然,書中很多方面家長聽來怕會覺得太理想化。事實上,五味先生兩個女兒,大女兒讀到高一、二女兒初中讀到一半,就都退學了,這一點就足以難倒千萬人,說「吾往矣」,沒那麼容易。但是,五味先生結尾處有一些話,點出了初心,不是要與現實為敵,而是作為大人要思考:為了讓孩子更加充實地生活下去,需要給予孩子多少支持。

多說一句,五味先生覺得有時為孩子,家長用一些「類似黑道語氣的話」,也會收到意外效果,這本書從頭到尾,就有一種「類似黑道」的語氣,他說書單,說推薦書目,說「動漫痴」「電子感」,貌似強詞奪理卻是自有深意實則符合常識,並且,超有喜感。這文風,也是他的繪本風。他說第一次看到有孩子把繪本剪掉,恨不得上去給孩子一拳,後來理解了,這也是孩子喜愛繪本的一種方式——我想起來了,女兒很小的時候,就把他的《鱷魚怕怕牙醫怕怕》撕得不成樣子。今天,我也理解了。

上半年,發光的書,還有《小說課》《孤獨的果實》《步履不停》《吳興華全集》《我們都是人生的學徒》《魚王》《大美人生:朱光潛隨筆》《望春風》《今天》……無須一一提起,都有光,都很美。

前幾天讀江弱水先生的《詩的八堂課》,他提出一個說法,叫作「形而上學時刻」,像於連的塔樓時刻、里爾克的繆佐城堡時刻、瓦雷里的海濱墓園時刻、陳子昂的登幽州台時刻、杜甫的登高和登樓時刻,「這是詩的時刻,也是哲學的時刻,或者說,這是詩的哲學的時刻」。這麼說起來,每個人都要有他抒情的時刻、冥想的時刻。喧喧嚷嚷的當下,如何能夠尋找到這一時刻呢?我想,最便捷的路徑,就是在閱讀,在有光的書里,任何美的瞬間,都將是一個人最貼心的登臨高處「遊目騁懷」的形而上學的時刻。

作為教者的我,最近這樣一個時刻,是在唐娜琳·米勒的《書語者》里,她說:

「我能接受這樣一個現實,那就是自己可能永遠也抵達不了『教學天堂』,但只要我始終保持對閱讀的熱愛,並向學生展現一名讀者真正的生命內涵,那麼我將越來越接近這個『天堂』。」

——說到底,「教育過程發生在作者與讀者之間,而不是學生與教授之間。人通過閱讀,而不是通過聽課,受到教育。」(寒哲《衰朽與復興》)那麼,什麼是「書有光,讀最美」?我想,唐娜琳這句話,對閱讀而言,對教師而言,都是最好的表達。(作者冷玉斌,系江蘇省興化市第二實驗小學教師,入選「中國教育報2015年度推動讀書十大人物」)

《中國教育報》2017年07月10日第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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