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如磐石 穩如泰山-睢杞戰役桃林崗阻擊戰（六）

不久，敵人對我前沿陣地停止炮擊，炮火轉向村內和村外。向我陣地衝鋒的敵人也看不清了，全部約兩個營以上的兵力，主要方向仍是西北角和正北，隊形相當密集，雖然各營是倒三角形，但仍像個方隊。敵人大概認為我營已全被其炮火消滅了，他們是整隊前來佔領陣地的，真是欺人太甚！我用電話下達命令：所有火器必須待敵進到200米以內開火！當敵整齊的進到我射擊線內後，我對著電話高喊一聲「打」！頓時，火力齊發，敵人像收割機割穀子一樣成批倒下。正北面的這個營被我火力壓倒在地上，雖然在其軍官嚴令督戰下有的躍起，有的匍匐前進，被我瞄準後當即殺傷，此後再也不動了，只以輕重火力向我陣地還擊。但西北角九連陣地被敵突破了。敵人像一群黃狗傲叫著：「沖啊」、「殺啊」，擠成一團沖向突破口，在前面的還扛著梯子，有的已爬上炸塌的缺口，並用機槍向東掃射，封鎖了營指揮所。在這千鈞一髮的緊要關頭，我知道單靠九連的力量已無法奪回陣地並挽回這個危機局面了，於是果斷下令七、八連進行反擊。命令下達了，但在我就近的八連反擊沒有成功，帶領反擊的肖長俊副連長還負了傷。這時我跳出指揮所，飛步奔向八連指揮所，迎面碰上了兩個滿面泥土和汗水，臂部流著鮮血的戰士向我報告：

「報告營長，我們那裡被突破了！」

「哪裡？」我急切地問。

「九連二排！」

「回去！奪回來！」兩個戰士立即跑步回去。

這時，八連連長王瑞生和指導員戴可文已站在我的面前，我立即命令王連長：「集中你連全部力量，反擊！反擊！把九連陣地奪回來！"

指導員戴可文見情況緊急，沒等王連長開口，把駁殼槍向空中一舉，高喊：」一、二排跟我來，把突入九連陣地的敵人反出去！「接著又對我發誓：」營長，我戴可文反不下來，絕不會來見你！「

接著我又督促七連全力向九連陣地反擊，並命令所有輕重機槍轉向西北角，殺傷壓制敵人，保障這次反擊成功，我和營部人員都站在八連陣地上，一面指揮著這次反擊，同時緊握起我那支加拿大手槍，心中不斷翻滾著一個意念：這是最後一著了，準備和陣地上所有同志全部衝出去！

八連一、二排實際上只有18個戰士，在指導員戴可文的帶領下，沿著北面圍牆的外壕，向西直撲九連陣地上的敵人，接著又看到七連向西北角突過來。這時桃林崗西北角敵我短兵相接，混成一團，槍聲、手榴彈聲、殺聲、喊叫聲，震天動地，真是一場惡戰！慢慢地，九連陣地上的拼殺聲從圍牆突破口轉到圍牆溝壕內外，很快，槍聲、手榴彈聲、殺聲開始北移，敵人已向北撤逃，我七連和八連已開始追擊。我不由自主地喊叫起來：」啊！我們的反擊成功了！「於是我下令追擊，並命令將重機槍架在圍牆缺口上超越射擊，掩護部隊追擊，使敵更加潰亂，無法組織掩護撤退。當敵潰逃到接近松林墓地時，敵炮火向我追擊部隊進行攔阻射擊，我才下令停止追擊，立即撤回原陣地。

我帶著關切、感佩、激動的心情奔向九連陣地，首先看到是該連陣地以面目全非，圍牆劈去了大半截，有多處露出了基底，戰壕已被夷平，就近的房屋一片瓦礫。圍牆內外遍地是我們的烈士和敵人的屍體。這時馮教導員、九連魏連長、范指導員都來了，他們一身泥土，坦胸露背，駁殼槍還插在皮帶上。四個日日夜夜的鏖戰和剛剛結束的一場生死搏鬥，使他們的面孔顯得更加黑瘦，眼窩深陷，嘴唇乾裂，聲音嘶啞，但精神振奮，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勝利的喜悅。我們像久別重逢似的互相問候致賀，並緊緊地長時間地握手，接著就說起九連這次堅守陣地的情況：

在敵發起衝鋒前，九連防守的這段陣地被敵炸彈、炮彈摧毀得就像眼前這個樣子，連靠近圍牆基底挖的洞穴工事也大部炸塌，無法存身。接著約一個營的敵人潮水似的撲來，我二排雖傷亡很大，但沒人都恪守戰前誓言，各守各，無一人移動一步。當敵衝來時，戰士們見工事已不起作用，便勇敢地起立端槍平射，接著就是拼手榴彈，拼刺刀，全排除兩名負傷戰士奉命向營彙報情況得以倖存外，其餘全部壯烈犧牲！一、三排也傷亡過半，被突入缺口的敵人分割成兩部分，一排由魏景利連長帶領，二排由馮教導員和范指導員帶領，他們用機槍、步槍、手榴彈打退敵人一次次的衝鋒，圍牆下面敵人的屍體不是一個挨一個，而是一個壓著一個，但後面的敵人還在敵軍官和督戰隊的肆逼上，有的扛著梯子向上爬，有的從炸開的圍牆缺口向里爬。這時我手榴彈、子彈已經打光，連到掩體內拿手榴彈、炸藥包都來不及。只得用槍托向敵人的頭上砸去，可是砸下去一批又上來一批，就這樣敵我雙方在圍牆上反覆地爭奪和拼搏，與此同時，在敵發起衝鋒、炮火向村南沿和村外轉移後，在防炮洞內做飯的炊事班認為我已打退敵人的進攻，就主動向陣地送飯來了。炊事員王道生、薛金山挑著飯菜一到前沿陣地見戰士劉振友、尹長富各用一挺輕機槍掃射向二排這個缺口衝鋒的敵人，因邊圧子彈邊射擊，火力經常中斷，敵人利用這個間隙像一群黃狗衝上來了！王道生忙對薛金山喊道：「敵人上來了，快給老尹壓梭子！」說罷，他一面給尹長富壓子彈，一面鼓動大家：「打呀！敵人滾下去了！」機槍子彈打光了，敵人的督戰隊趁機又逼著士兵衝上來，王道生、薛金山就拾起傷員的步槍打，子彈打光了，他倆摔斷槍托，拾起送飯的扁擔，向敵人的頭上砸去！在防空洞里給傷員換藥的看護員謝善堂，聽到喊聲和殺生越來越近，覺得情況不對頭，出洞一看，敵人正在爬圍牆，於是拿起傷員的一支步槍，直接參加了戰鬥。

就在這殊死搏鬥千鈞一髮的時刻，我們看到七連三排長帶著全排沿著西面圍牆向西北角猛撲過來，後面還有一個排緊隨其後，同時又看到八連戴指導員率領約一個排的兵力從東面直插九連陣地。我們知道營主力反擊了，陣地上的同志幾乎不約而同地高聲大喊：「反擊開始了，沖啊！」於是范指導員帶著身邊僅存的通信員和副排長牛溫和共3人首先衝出去，接著魏連長、馮教導員帶著身邊僅存的通信員和幾名戰士從圍牆缺口衝出去直撲當面之敵，敵見我三面衝殺過來，個個勇如猛虎，威似天神，有的嚇得當即下跪繳槍，有的趕快逃跑，在圍牆附近逃脫不及的全被俘虜。這時接到營部出擊的命令，我們即同七、八連奮起追擊，直到奉命撤回。

我們正交談著，八連戴指導員押著百多名俘虜走到我面前報告說：「營長，俘虜送來了，大部分是600團一營的，少數是二營的。其中還有一個是二連連長。「我見那個連長垂頭喪氣，神色不安，立即要他們都坐下，我接著講了我軍的俘虜政策，特別指出不論是五軍還是其他國民黨部隊，也不論軍官和士兵，只要放下武器，一律優待。講完後，我再看那個連長，頭抬起來了，神情也緩和了，士兵更是喜形於色。先後把銀洋、八卦丹、仁丹、香煙自動送到我的面前。我問他們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爭先恐後地說：」這是進攻前發的，每人一塊鋼洋、兩包仁丹、一包八卦丹、兩包哈德門香煙。「我問：」聽說你們進攻桃林崗前每人發4快鋼洋，怎麼變成1塊了？「他們立即齊聲回答說：」長官們說了，進攻前先發一塊，打下桃林崗再補發3快！「這話說的我和大家都笑了，心想，他們那3塊鋼洋恐怕很難得到了。

下午，接團轉達上級的電話通報和指示：榆廂鋪殲滅區壽年兵團的戰鬥進展順利，勝利在望。令我營繼續堅守桃林崗。我如實地彙報向團彙報了我營的現有實力：九連連同傷員只有十幾人，七、八連都傷亡過半，半營在一線堅守的不過百人。桃林崗已三面受敵，防守力量已十分不足。很快團決定派特務連加強我營，我立即召開連干會議，調整了部署。午夜前師令84團二營前來接防，7月3日拂曉前我營撤出桃林崗陣地休整。

由於進攻我營的敵五軍600團損失慘重，已喪失進攻能力，其599團在進攻我團一營時也傷亡很大，五軍200旅已無力攻佔桃林崗。敵五軍與我縱幾度交手，從未有此慘敗，本擬在增加兵力，不惜代價，攻下桃林崗，挽回其國民黨」主力「的面子，但此時區壽年向蔣介石告急更頻，蔣介石一再嚴令邱清泉火速東援，而邱清泉在我堅如磐石，穩如泰山的桃林崗陣地面前，目睹區壽年兵團即將全軍覆沒，隨僅隔20里，圍殲戰鬥的槍炮聲清晰可聞，卻」愛莫能助「，不得不改變東援進攻路線，致使東援延誤，使我圍殲區壽年的華野東線兵團贏得了時間，取得開封大捷後又一重大勝利——睢杞戰役。

我營7月2日堅守桃林崗取得重大勝利後，團、師、縱隊和華野首長先後對我營進行表彰和慰問，後華野十兵團授予我九連」桃林崗連「的榮譽稱號。我營在桃林崗上頑強阻敵，巍然屹立在蔣」王牌軍「新五軍面前的勝利消息，當時新華社通過布拉格電台向全世界作了外語廣播。這個勝利與榮譽，應歸功於上級的正確領導和指揮，歸功於兄弟部隊的大力支援和協同，應歸功於獻身的烈士和全體參戰的同志們。英雄們的精神和業績，將永垂不朽，光照人間！

編輯：劉慧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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