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間雅文談《進擊的巨人》等片音響製作

圖片來源：《進擊的巨人》

一部動畫里，音響監督要管事情有一大堆，這次三間雅文從聲優選角講起。首先，為確認監督對各個角色聲音的大致印象，他會先期提供約4~5人的候選，待監督粗粗一輪篩選後，還需要再去確認被選定聲優的日程。通常，賣座的聲優檔期肯定吃緊，這種時候，音監就得在分析原候選聲優演技、音質的基礎上，找出與之接近的聲優，再調查一遍日程，並安排大體符合要求的3人進行試音。眼下，由於同一檔期的動畫數量眾多，因此，要在同一部動畫里讓人氣聲優悉數上場，幾乎沒有可能。當然，製作方這邊自然盼著片子能由人氣聲優出演，而音響監督們也樂意碰到演技好的演員。假設有100名人氣聲優，同時又要兼顧演技的話，大概就會減少30、50人，這中間本就包含一層隱性的競爭。據三間回憶，《進擊的巨人》第一季的時候，有不少人趕來參與試鏡，他也是依照上述方法進行選拔的。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到第二期的時候，大家又都晉陞為人氣聲優了……這下日程又不好辦了，很難做到全員出席錄音。

照道理，全體聲優在現場共同配音的效果最好，因為能夠切身體會彼此間的戲劇張力。但個別錄音可以大大縮短收錄時間。通常30分鐘時長的動畫需要錄製5個小時左右，但一個人錄的話，一般個把小時就足夠了，唯一的「代價」是，要接受音監集中式的「炮火」攻擊。也就是說，樂隊合奏時，你突然拉了個升調，指揮多半會睜隻眼閉隻眼放你一馬，但換作是獨奏，就會毫不留情地將你拉錯的地方一個不漏地指出來。

拋開這一層不說，《進擊的巨人》的現場也是極其嚴苛的。因為即便是路人、群眾也必須盡心儘力演好。在日本這樣天下太平的社會，很難體會那種不知能否看到明天日出的心境。雖說不久前有關導彈部署的話題還鬧得沸沸揚揚，但每個日本人心頭多少存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一份僥倖。但在《進擊》的世界裡，估計沒啥人能真心寬到那種程度。所以，監督希望演員們能演繹到位。需要澄清一點，其實三間對任何一部動畫的現場都採取一視同仁的標準，例如，在錄《黑子的籃球》群眾音的時候，其中來觀摩全國大會的路人A有一句短短的台詞，啊，是誠凜隊！。但該人此行的目的到底是單陪同友人來，還是準備從誠凜隊那邊「偷師」，說話的語氣完全是兩樣的。但是，面對演員沒能很好領悟的情形，「壞心眼」監督並不會明說，而是會問表演者，「來會場幹嘛來了？」那人稍事遲疑，回答：「來看比賽來了」。早就等在那吧邊的監督便會立即追問，「為了什麼？」為此，三間在現場「贏得」了「魔鬼監督 」的名聲，但他個人認為，作為一名演員，如果考慮不到那一步就不好玩了。

音響監督的另一項工作是加效果音，用音效來增強血腥的感覺，但倘若畫面本身衝擊力爆棚，就不必再使用音效來加強效果了。好比第二季第1話的最後，就用了相對含蓄的表現手法，特意去掉了米克的身體被撕碎的聲音。要不然，那個畫面再配上強烈的音效，恐怕在觀眾的腦海中，那一刻的聲音始終揮之不去了。

另外，當不斷靠近的巨人「咚咚咚」的腳步聲與背景樂節奏中的「咚咚咚」有重合部分時，每次都要花費三間很多力氣。而且，在機器人動畫、《黑子的籃球》球員帶球的場景里也會遇到類似情形，假如兩者間出現微妙的時間偏差，聽上去就會說不出的難受，這種時候，監督會故意把節拍去掉。處理起來倒也靈活，既可以放大SE（Sound Effect，效果音）的音量把節拍蓋掉，要是畫面和旋律匹配度極高，也可以倒過來不要SE。

上述的錄音方式叫做「Stem錄音」，可以將各種樂器的音源全部拆解。不是簡單的2聲道，最多可以進行16聲道的多聲道錄音。為了不與巨人的腳步形成時間差，最早，三間去除節奏後，保留弦樂部分，也就是說和CD里的曲子有些微差別。隨後，便展開了他與總監督荒木哲郎之間的一番「較量」。荒木和其餘幾位監督一同來到三間這邊確認音響部分的狀況，聽完後會留給三間一個指示條，「這次的效果也不錯，只不過，這邊、這邊、還有這邊需要修改」。有些時候，明明就是全部要改！也有的時候幾乎不用改。但三間的本意是想盡量做出符合荒木意願的效果的，但究竟該如何領會紙條背後的「曖昧」，就是個有趣的技術活了。

談及第一季與第二季在音響上的區別，三間表示，第一季里，一些荒木猶豫不決的地方，是讓助監督田中洋之代做判斷。可到了第二季，換成了由總監督荒木、監督肥塚正史以及助監督田中3人共同決策的格局，他們各人會發表各自不同的見解。三間調侃，荒木監督「隨和而民主」，會把問題拋給另兩位監督聽取意見，等那兩位說完之後，轉而對音監說，「那，三間先生，就勞煩您將剛才二位的意思轉達給聲優們吧」。等於是把總結這檔子「燙手山芋」直接扔給了三間。好在，有了三位監督的三重保險，要三間操心的事情也不算太多，相較第一季的表現應該更為細膩。

最後，聊到印象深刻的收錄時，三間列舉了原作諫山創老師親臨現場的情形。那是第31話《戰士》的B部分，萊納挑明「自己是鎧甲巨人，而貝特霍爾德是超大型巨人」的秘密。照眾人的理解，對於這樣一個隱藏了許久的秘密，按說萊納在說出口的一瞬間，應該懷著很大的覺悟與決心才對，而畫面也在那一刻推向了一本正經的高潮。然而，諫山老師卻突然建議，「將此處處理成說漏嘴的感覺，彷彿是借著酒勁，不小心說出來的樣子」。的確，那樣會使得「意外性」加倍。三間原本還打算在音樂上再煽情一下，那一刻，才讓他感受到，自己是怎樣深受常識的束縛。讓他禁不住再次感嘆，《進擊的巨人》果真太有意思了！！

參考資料：

《NewType》17年7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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