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這麼辛苦，我不把書念好對不起她」

高考結束後，楊作星在家裡做家務。 本報記者 許恢毅 攝

仙龍鎮位於永川區西南邊最遠一隅，而楊作星的家還要往深山更深處去。離了鄉道還有近1小時車程的黃土路，路的兩端都在施工，等到兩個施工隊會合時，楊作星走了3年的上學老路就「消失」了，新的路也將送她到新的地方：大學。

高考結束了，楊作星以564分取得重慶文理學院附中的文科第一。班主任李德才形容她是山村裡「逆襲飛出的鳳凰」。

13年，沒有父母陪伴的童年

土路往西南繼續延伸，到大磨子村，分叉向左的羊腸小道鑽進竹林。走一段上坡路剛穿過竹林，又見陡峭的丘陵和細長的田地，楊作星的家就在丘陵的坡上，是一棟兩層的農村自建磚房。

1999年，楊作星就在這裡出生，第二年又有了她的弟弟楊富文。

2001年，她父母前往廣東一帶打工，最初二人的工資只有五六百元，一分錢也留不下。從那時起，楊氏姐弟就由外公外婆獨立撫養，這一養就是13年。

楊作星的外婆說，「女兒的經濟情況一直拮据，女婿家更是如此，他家在四川西邊的大山裡，比我們還要偏僻。女婿還有一弟弟，一直沒成家，三個年輕人都在外打工，但從未有結餘寄回來。女婿的家至今還是土屋。」

說起土屋，老人有些激動，笑道：「我們修這個磚房也很僥倖，差點就沒得了。」

由於生活艱辛，2000年左右，楊作星的外公外婆還在當地的磚廠做了兩年工。「廠里發不出工資，喊我們搬磚抵工資」，兩名老人無可奈何，索性搬磚建起自家的房子，材料費免了，建房成本的幾千塊也是東拼西湊，房剛一建好，磚廠就倒閉了。

在女兒女婿外出打工的13年里，楊作星的外公外婆獨立撫養兩姐弟，「就是太窮了，窮得沒辦法」。

像候鳥般跟著外公外婆四處遷徙

在楊作星的記憶里，逢年過節，父母就會帶著吃的東西回家。過年的菜是平時吃不到的，又有父母陪著，那是她童年最快樂的時光。然而，更多的時候，楊作星像一隻候鳥，跟著外公外婆四處遷徙。

家裡不到兩畝地，兩位老人的勞作無法負擔家用，他們打理好莊稼後還要去打工。楊作星讀小學的6年，便是在主城和各區縣、四川、湖南的路上不斷轉學。

楊作星告訴記者，當年外公外婆在各地的水泥廠和磚廠里做雜工，她經常和附近的同齡人嬉戲打鬧，漸漸地成為了「孩子王」。

到了小升初時，楊作星回到大磨子村的老屋。「每每書讀到一半，便會被迫轉學到另外一個學校，期末考試都很難參加」。她回憶說，有一次在家自學了一個多月，便哭喊著要參加期末考試，考完後還得了進步獎。

上了初中，楊作星的外公外婆年事已高，不再外出打工了。數十年的辛勞讓外公患上了風濕病、腰椎間盤突出，外婆則患上糖尿病等病症，沒法乾重活兒。而此時，楊作星的青春叛逆期才剛剛開始。「有一段時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喜歡處處和他們對著干。」楊作星低頭輕嘆那時的自己太不懂事了。

兩位老人告訴記者，從兩姐弟出生起，一直到楊作星上高中，女兒女婿就像甩手掌柜。孩子的吃穿、學費、生活費等都是由他們一分一厘掙的。但是在採訪中，兩名老人一說起抱怨的話，馬上又平淡笑道：「畢竟就一個姑娘，我們不替她養，誰養呢？」

曾經叛逆的「孩子王」埋頭苦學

2014年，楊作星考上重慶文理學院附中，她的中考成績排名永川區第2177名，被分入校內「二層次」的班級5班，而這個成績已是她的超常發揮。不過，楊作星的成績「扶搖直上」，高中第一次考試，她的成績位列班級第一。

班主任李德才告訴記者，從高一起，楊作星一直是埋頭學習的狀態。在他看來，楊作星是一個過分老實的孩子，「除了學習，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也沒興趣，單純得像一張白紙」。

「孩子王」的叛逆哪去了？對此，楊作星輕聲地說，高一那年，家中發生了變故，更重要的是媽媽回來了。

2014年，楊父的弟弟在異地生病去世。在四川深山昏暗的老屋裡，楊作星的爺爺癱瘓在床，楊父只好放棄打工，回到老家照顧他的雙親；而楊母則回到了永川一電子廠工作，隻身打工支撐。

楊家兩姐弟陸續上了永川城裡的高中，花銷劇增，而這一切的費用都要靠楊母每月2000元左右的工資。

媽媽回來了，楊作星起初還覺得有些生疏。但有一晚，當媽媽提著水果和營養品到校園看望女兒時，楊作星說自己的心瞬間就給填滿了。此後，每次放假，楊作星就會去工廠找媽媽，「本來我們年齡相差就不大，很快就能相處了。」

「媽媽辛苦，不把書念好就愧對她」

在外公外婆的隱瞞下，楊作星對有些事一無所知，但媽媽的心中卻是明明白白。

在高一的一次家長會上，班主任李德才針對每個學生的情況講話，提出父母應反思一下對子女的教育方法。當著全班家長和學生的面，楊作星的媽媽說自己從來沒有管過女兒，也沒盡到做母親的責任，曆數起自己的過失，已是泣不成聲。坐在一旁的楊作星為之動容，但她對媽媽從未有過抱怨。楊作星告訴記者，「看過媽媽的工作環境後，就覺得，天啊，媽媽這麼辛苦，我不把書讀好了，簡直對不起她。」

「孩子王」叛逆的青春期結束了，取而代之的是「白紙一樣的女孩兒」。高中三年，楊作星專心學習，成績從全區第2177名一直向上游邁進，第76名、第29名、第19名……今年高考，她以564分的成績成為文理附中的文科第一名，這個成績在全市排名第3193名。

楊作星說，自己的第一志願填了重慶師範大學的英語專業，「以後想回永川教書，早一點出來工作，不會讓媽媽再那麼辛苦了。」

見習記者 向治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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