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齡化的日本：退休觀念變淡，八九十歲仍在工作

飯田淑子今年85歲，是日本「新風尚」的追隨者。

在一家位於東京郊區的Pola護膚品店工作，飯田每周工作六天，帶領團隊銷售抗衰老乳霜和護膚品。這個團隊里，每個成員的年齡都超過了日本的法定退休年齡（60歲，但65歲時才能領到退休金）。她們的銷售額，超出了該地區的很多店面。

正在工作的飯田

「只要我的身體還健康，我就要繼續工作。」她說。

在這個65歲以上人口佔到總人口數四分之一的國家裡，飯田的很多客人也是這個年齡段的。

其中一位叫做井上岡朋子的客人，35年來一直光顧飯田的護膚品店，就是因為「永遠都充滿幹勁」的飯田在。

老年僱員的價值

因為養老金的問題，日本政府為65歲以上仍在工作的老人提供補貼，就是為了鼓勵公司繼續僱傭像飯田這樣超過退休年齡的人。

目前，很多日本的大型企業實施著這種政策：60歲時，僱員必須從薪水頗豐的職位辭職，然後以拿著較低薪水的合同工的身份繼續工作5至10年。之後，他們就不得不辭職了。

在自行車修理行工作的80歲的山本子之助

公司通常認為，讓拿著高薪、但已經過了黃金時期的高齡僱員離開公司，是極好的。但也有公司立刻意識到，這麼做太目光短淺——尤其是對銷售公司來說。當老僱員離開公司時，他們經過幾十年才建立的客戶群也一起離開了公司。再找到這麼多客戶，公司要投入多少成本？

飯田工作的化妝品公司Pola就表示，不設退休年齡，銷售代表們只要願意，就可以無限期工作下去。在它的5萬名銷售員中，70多歲的有5500人，80多歲的有2500人，90多歲的也有250人。

「他們在公司工作了多長時間，就用了多長時間去發展客戶，他們之間形成的信任感，是其他人代替不了的。」Pola的主管及川三木說。

在療養院工作的72歲的鈴木廣島

大和證券集團以前的規定是，70歲以下的僱員都可以正式員工的身份工作。最近，他們廢除了這一年齡限制。

「這就能夠讓我們擁有更多60至80歲的諮詢顧問，他們幾乎與擁有最多財產的那批人同齡。」大和證券的高層中田盛次說。

在生產活菌發酵乳的養樂多，也沒有「達到退休年齡」這一說。銷售隊伍中，約5,000名銷售員的年齡超過了60歲（絕大多數是女性），他們挨家挨戶推銷產品。

二戰以後，日本經濟在製造業的拉動下走向繁榮，至今仍是日本經濟的一大支柱。對製造商而言，要生存下去，就得將熟練技工的手藝傳承下去。

創立於1905年的軸承製造商Isoda也在逐步調整，以適應日本的老齡化趨勢。十年前，它開始允許65歲以上的熟練工人留下來繼續工作。

71歲的瀨戶健治就抓住了這個機會。他已經在Isoda工作了34年之久。他所打磨的軸承要用千分尺來測量，精確到1公絲，也就是百分之一毫米。需要多年的經驗和直覺才能達到如此純熟的地步。

71歲的瀨戶健治（左）已經在軸承製造商Isoda Metal工作了34年；73歲的津財弘毅在那裡工作了38年。

在工作中，他常常需要連站好幾個小時，同時還要保持全神貫注。但他說自己已經找准節奏，從來不覺得累。

這位熟練技工同時也是一名指導員，負責指點二三十歲的年輕同事。他說，想把自己所有的技能一一傳授給他們。很多傳統的熟練技工都認為，手藝是書本上學不到的，只能跟著老師傅邊看邊學。

擁有精湛技能的老師傅

Isoda之所以要與達到退休年齡的員工繼續簽約，是出於商業上的考量，因為熟練技工的離職對公司來說是一種風險。

公司對老年僱員的態度

根據經合組織的數據，2016年，日本65歲以上的老人中，工作的佔25%，超過美國的19%，是G7成員國中最高的。

但是，沒有專業技能的老人，工作條件並不好，很多老人是在便利店裡工作的，薪水很低。

有公司草率地認為，老人容易在工作時犯錯，而且比不上年輕人。

「現實就是，企業不願意做出改變，除非政府強迫他們僱傭老人。」日本生命保險研究所的分析師前田信弘說。

考慮到成本問題，很多公司對提高退休年齡限制持保留意見。日本經濟團體聯合會說，老年僱員在高層長時間逗留，會讓有上進心的年輕人感到氣餒。

大多數企業不同於養樂多、Pola這類銷售型企業，因為銷售型企業員工的薪水多來自提成，而不是死工資。這意味著，企業僱傭老年人時，承擔的風險更小。

以飯田為例。當初，她的丈夫想讓她做全職主婦，照顧兩個孩子。於是，飯田只好偷偷地出去推銷產品，然後按時回家做中飯和晚飯，直到有一天，她妹妹當著丈夫的面問她「最近生意怎麼樣？」時才露餡。之後，丈夫想明白了，也鼓勵飯田繼續工作。

僱傭老年人是應對老齡化危機的方式之一，但要讓更多企業加入，可能還需要更多政策的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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