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澤湖文學——永遠的媽媽

永遠的媽媽

作者：徐美彬

小時候，我最怕媽媽生氣，尤其是當她生病了還在咬牙堅持勞作的時候；長大了懂事了，我最怕媽媽生病，尤其結婚以後，每過一段時間我總是變著法的把媽媽接到身邊住上一段日子，那種踏實的感覺真的特別幸福。然而，媽媽沒事做就想回家，於是我便想方設法編出各種理由留她多住些日子，實在沒法我甚至讓她幫我補破襪子，她將信將疑地看著我說補好了你可得要穿喔，我連忙點頭稱是，第二天真的就穿上剛補好的舊襪子，媽媽開心的笑了，像個孩子似的說在辦公室別像在家裡隨便脫鞋子讓人看到破襪子笑話！

1995年麥收季節我因為工作脫不開身讓老婆回老家看看，老婆回來說媽媽左手腕被跌了一下腫的厲害可能斷了，讓她到醫院拍片看看她非得等地里忙完了再說，我一聽趕緊讓她再回一趟無論如何必須把她勸來，等她到我家一進門就發現她那平時負重的左手手腕腫的老高，上面貼著已經發黑的劣質膏藥，我當時強忍著沒有流淚，她還一再安慰我不要大驚小怪的沒事，我也不和她理論，立即帶她到醫院拍片子，結果不出所料手腕骨折了，如果時間再拖長點就沒法恢復了，聽到醫生的診斷她像犯了錯的孩子似地眼巴巴地看著我向我解釋各種理由，我心疼地說沒事了過些日子恢復了又能做事了，她馬上笑著說我這下不走了就在你家過讓你嫌煩！

2002年元旦，我舉家搬到市裡，媽媽也跟著住了幾天。有次，大哥打來電話說媽媽最近身體老覺得不舒服讓她到市裡 醫院查查又不肯怕麻煩，我當晚又睡不著了，「媽媽死了」這個可怕的念頭總在腦海里反覆縈繞揮之不去，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聯繫單位車子回家將她帶到市一院檢查半天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倒讓她暈車吐了好幾回，她皺著眉頭嗔怪道我說沒什麼沒什麼非叫來瞎花錢，我一直賠禮道歉，看她笑了我才鬆了一口氣。掛了幾天能量藥水，媽媽的氣色好看了許多，說話也特別精神，我讓老婆燉一些桂圓紅棗百合等，強迫她一天三頓吃下，她有天晚上半躺在床上幽幽地對我說：唉，你修 了一個沒用的媽媽，也幫不上你什麼忙，人家買房子父母都能幫襯一點，你媽沒本事喔......我寬慰她說你現在首要的事情就是把身體保護好，其他事情不用你煩神，兒孫自有兒孫福，什麼叫本事？你把我們個個養這麼大就是本事！

2004年媽媽的身體總是時好時壞，查又查不出什麼具體毛病，讓她住院又死活不肯，我求她到醫院再進一步檢查，如果沒什麼再回來，她喃喃自語道不去不去，就怕媽媽有好樣子去沒好樣子回來啊，不去花那冤枉錢！我實在沒辦法，只能隔三差五回去一趟，把在醫院開的葯送回來請村上的衛生員幫忙掛水。又過了些日子，三弟打來電話說媽媽在家胡言亂語讓我趕緊回家，我回到家握著她那粗糙而冰涼的雙手輕輕地摸挲，她吃力地用眼神示意我想坐起來，我說你還是躺著說吧，她夢囈般地說要到椅子上坐坐老躺著身上都硬得了，我和大哥費了老大的勁才把她扶下地，當她坐到椅子上時長長舒了口氣，那樣子很愜意。父親說上午家裡人都下地了不知道你媽怎麼一個人從床上爬起來仰臉跌倒在前堂屋當門地上，左手壓在背後，身上淌的汗把地弄濕一大灘......我無意間發現一貫堅毅剛強的父親竟然眼睛濕濕的，過了一會兒，老婆打來電話詢問媽媽狀況如何，我只能先安慰她一下，問她現在身體怎樣了，因為幾乎在媽媽跌倒的同一時間她突然無緣無故要跌倒而且胸口難受（她和媽媽的感情就像親母女一樣，也許真的有心靈感應），她說她沒事讓我在家照顧好媽媽，最好還是接到淮陰住院治療，我把她的意思再次說給媽媽，媽媽仍然決絕地表示不同意，父親說那你要不去就讓兒子回吧，你兒媳身體也不好，兩個孫女還要上學，媽媽聽了這話便遊絲般地說去吧，聲音輕地只有我能聽到，我半跪在她的膝前仰視著那張蒼白的布滿皺紋的臉，故作輕鬆地說那我先回去啦，明天我帶她們一起回來好不好？媽媽突然伸出雙手要拉我，我趕緊站起來半扶半抱著她即將站起來的身體，說你是不是不想讓我走？她艱難地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沒吱聲，示意我扶她到前堂屋，我攙扶她慢慢挪動細碎的步子來到前堂屋，找個小板凳讓她依著門坐下，她示意我離開，但是手卻抓住不願放開......我狠狠心撤開她那冰冷的手強忍淚水衝下大堆，不忍回頭，但總感到身後那道眷戀不舍的目光一直粘著我，直到現在......

2004年7月3日（農曆5月16日），一個讓我永遠無法接受的現實還是無情地降臨到我的頭上，我怎麼也不能相信「死」這個字會和我的媽媽聯繫起來，好長一段時間都不相信也不接受這個現實。白天上班時最怕別人談到媽媽之類，尤其和朋友喝酒更怕人談起媽媽的話題，每次這個時候眼淚總是不由自主流出來。過去，我一直以為自己挺堅強，其實內心卻很脆弱。媽媽走後，我突然失去了家的感覺，儘管父親還健在，但沒有媽媽的老屋裡再也沒了往日的溫馨......如果父親知道我這樣想他肯定傷心。

上述文字其實在媽媽去世頭周時我就想寫，好幾次開了個頭就寫不下去了，上次收拾抽屜竟然翻出好幾篇殘文，而且都沒有題目，今天早上剛到辦公室外面突然又下起傾盆大雨，我坐到電腦前突然又想起要寫媽媽，可剛寫下題目眼淚就止不住了 .....

其實，在我心裡，媽媽沒死，媽媽永遠也不會死！

（註：圖片來自網路）

（作者簡介：徐美彬，男，生於1964年12月1日，老家是淮陰區吳城鎮利民村五組，曾經在淮陰區趙集鎮工作生活12年，後調入市區輾轉若干單位，現為自由職業者，自娛自樂伴著春去秋來，心事淡然慣看花開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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