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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被倆外國男人尾隨進了小巷子!

1900年,涿郡。

軍閥初起,亂世降臨。

由於晚清政府腐敗且軟弱,先後簽訂了好幾個喪權辱國的條約,將大把大把的土地割讓給了外國人。所以此時再走在涿郡的胡同內,便總能遇到一些金髮碧眼的外國人,一派趾高氣昂模樣,十分威風。

長生坐在貢建胡同口吃片兒川的時候,一抬頭就看見前方兩個個子很高的黃頭老外,遠遠地盯著自己色眯眯地瞧。

瞧了一會兒,估摸著是沒瞧夠,於是又朝著長生的方向走進了好幾步,而此時這兩老外眼中的貪色之意便愈濃烈了。

長生一雙水靈靈的杏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她自己長得好看,她是知道的。撇開老外特別討人厭這點不談,她心中相當認同這兩老外的目光。

可惜啊,可惜老外實在是太噁心了,身上體味重不說,五官還深,看上去就像是異族的變態。饒是碗中的片兒川再怎麼噴香,長生也還是瞬間沒了胃口。乾脆在桌板上扔了幾個銅板,便站起身來,走了。

只是,就在長生起身之後,身後那兩老外當即也便盯著長生,然後緊緊跟了上去。

貢建胡同內,人並不多。那兩老外跟著長生走了兩個拐角,可哪料又一個拐彎後,長生竟然平白無故的消失了。

兩老外面面相覷,口中不斷說著鳥語,臉上還不斷露出氣急敗壞的樣子,估摸著是討論長生究竟去了何處。

可,卻聽此時。空中突然爆發出一陣天真爛漫的笑意來。這笑聲清脆,還帶著一絲女童的稚嫩,正是少女特有的質感,十分迷人好聽。

兩老外慌忙抬頭四下張望,卻發現怎麼也找不到聲音的發源地,當即臉上的暴戾色愈濃,其中一個操著詭異口音的普通話道:「你!給我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卻見一個清麗的女娃娃突然出現,正斜坐在前方的巷子地上,身上的絲綢裙衫已然凌亂不堪,露著一整個活色生香的白皙嫩肩膀,清晨的光灑在她身上,將這娃娃襯得就像是個誤入凡間的小妖精。

而這女娃娃的臉頰,明明就是小小年紀,該是花骨朵兒般的純潔無暇,可偏生她臉上卻寫滿了誘惑,一雙眼睛直勾勾得看著這兩個老外,仿若是在邀請他們。

她的皮膚很白,古玉一般的白,白得像是呈了透明色。可這瑩瑩玉白的臉蛋上,偏偏有一對黑若礦石的眼睛,和一張艷若啼血的櫻唇。

一頭芝麻黑的長髮被挽成一個乖巧的少女髮髻,頭頂的兩個糰子髻,和她的面容很相配。

只見她微垂下眼帘,嬌嚀道:「哥哥們跟著我,是想幹什麼?」

兩老外看得眼睛都已直了,其中一個臉上露出色情的笑意,當即眯著猥笑著便朝著長生走了過去。然後蹲在她身邊,伸手就揉搓上了她的圓潤肩膀。

長生臉上閃過一抹嬌羞,嘴中亦是有些嬌喘:「別……這,這可是巷子內,若是被人看到了,妹妹我可怎麼活下去呀……」

這老外操著一口蹩腳的中文,臉上愈猥瑣:「哥哥,抱你去客棧。」

這老外還想說話,長生已怯怯得拉著他的手,一邊用白玉般的拇指勾畫著老外的掌心,一邊嗔道:「去那兒不就是了嗎?」說及此,長生指了指斜對面的一扇古舊木門。

這兩老外果真就將長生一路抱到了這木門內去。

木門內是一個很舊的老房子。有點點的亮光透過殘破的窗戶灑進來,將這個房間襯上了一抹暗色的白。

抱著長生的老外將長生放在房子內的灰桌子上,這個老外眼中閃著火,伸手就將長生身上的衣服給撕扯開,於是瞬間就露出了長生一整片的雪白胸脯。

老外慌忙就將身上的官服給脫下來了,他俯身,嘟著嘴巴就要對著長生吻過來,長生腦袋一斜,便指向了站在一邊等著排隊的另外這個老外,眯眼咬唇:「來呀,小哥哥。」

這老外早已燒了火,此時聽這小姑娘這麼說,十分開心,果真也三兩下脫了衣服,就走到了長生身邊。

長生輕笑,坐起身來伸出兩隻小手來,分別撫上了他們的胸膛。

只撫了兩下,她臉上的笑意突然變得詭異起來。

就在此時間,長生臉上驟然閃過一道陰氣森森的寒氣,不過瞬間,她的手便穿過了他們的胸膛,捏住了他們的心臟。

鮮血在這屋內噴薄了一地。

長生嫌惡得用手帕擦了擦自己滿手的血,這才開始有條不紊得收拾殘局。

先是將這血用這房內的厚灰塵給埋了,再則面無表情得彎下腰去,兩隻手分別握住了這兩老外的一隻腳,然後就輕而易舉地將他們拖出了這房子,一路拖向了巷子深處。仿若她拖著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兩隻麻袋。

長生面無表情地將這兩老外直接拖到了就近一家棺材鋪的後門,然後推開門去,把這兩老外直接就裝進了後院擺放著的兩隻等待入殮的棺材內。

她在人間走了這麼久,才從來沒有人敢對她如此無禮。所以說老外就是老外,蠻人罷了,就算手裡有了槍,也只是更野的蠻人,上不了什麼檯面。

長生拍了拍手,這才走出了棺材鋪,還十分貼心得關上了後門。

這幾天長生忙著解決陳心老闆的事,哪有時間風花雪月。方才被那兩老外一撩撥,倒是將她的情慾撩了出來。長生笑嘻嘻得蹦蹦跳跳走在胡同里,不稍多時就跳到了春香坊的後門。

春香坊,顧名思義,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

長生和春香坊的老鴇春媽媽已經很相熟,春媽媽看到長生也是十分高興,當下就將長生引到了三樓的雅間去。

小丫頭喜歡小白臉,春媽媽是知道的。所以不等長生吩咐,她已揮著帕子讓自家的當家男旦辰時出來接客。

辰時長得白白凈凈,小臉英俊,奶油小生。最關鍵的是,很會哄人。

一米八的大長個,見到長生時臉上瞬間就掛上了明媚的笑,把長生橫抱到了屋裡去。

先是和長生耳鬢廝磨半晌,接著又咬舔了好幾分鐘的舌。長生渾身都開始燥熱起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此時盡閃著情慾的光。

辦完事後,又在床上躺了半晌,長生這才起了身,扭扭捏捏得穿衣服,理頭髮。一雙眼睛水汪汪,一張小臉慘兮兮,看上去就像是剛被人肆虐凌辱過一般。

痛快過了,長生給了春媽媽一錠小銀子,這才歡歡喜喜得下了春香坊的二樓去。

此時正是上午時分。春香坊內的人並不多。只幾個懶懶散散的妓女百無聊賴得靠在走廊上抽煙桿,幾個滿臉兇相的龜奴站在大堂角落吃點小粉。不過這些都是些渣滓,長生自是看不上的。

可長生方走到大堂門口處,卻見前方迎面走來一個穿著軍裝十分貌美的男子。此男子身材提拔,面容俊而凌厲,一雙眉眼入雲鬢,眸色深處深不可測,只閃著泠泠寒光。

此男子身後還跟著兩排步兵,步兵們肩膀扛著槍,腦袋頂著大蓋頭,看上去傻極了。長生只看了一眼就從這群步兵身上收回眼來,繼續看向為首的這個俊美男子,半晌,不由若有所思得眯眼笑了笑。

這男子頂著初夏的日光踏入春香坊,直接開門見山:「叫管事出來。」

春媽媽早就看到了這兵,當下正嘀咕,此時聽這男子這麼一說,瞬間便陪著笑臉一路從二樓走到了這男人跟前,嘴中還喊道:「哎喲,這位貴客,不知您來我這小店兒,是為了嫩雛兒,還是為了……」

不等春媽媽說完,男子打斷了她:「玉梅可是你這的妓女?」

春媽媽臉色一變:「玉梅,玉梅不是嫁給陳都統,做他的十姨太去了嗎?好端端的,官爺您怎麼提起她了?」

男子眸色似笑非笑:「昨日夜裡,玉梅殺死了陳紹恩都統。這件事你可知情?」

春媽媽嚇得臉色都白了三分:「使不得使不得,這可使不得!我我我不過就是個老鴇子,哪裡會知道陳帥府會發生些什麼……」

男子懶得再看春媽媽,只懶洋洋得揮了揮手:「將這妓院圍起來,誰都不準踏出這妓院一步。」頓了頓,繼續寒笑,「既然玉梅是這處的妓女,那麼自然是要搜上一搜,看上一看,沒準還能找著些什麼線索,好給死去的陳都統一個交代。」

長生一直在暗處看戲,此時見傻步兵們果真將前門給堵了個嚴實,不由皺起眉來。於是,當下間也懶得再看熱鬧,只大搖大擺得朝著妓院門口走去。

步兵們見此時突然冒出一個小丫頭,自然不肯讓步,其中一個便指著長生怒喝道:「哪來的臭婊子,沒聽到沈副說的話嗎?在沒有查到線索前,誰都不能踏出這裡一步!」

長生眼中閃過不耐煩的光來:「我可不是這妓院的人,你要攔,攔那些妓女孌童便是。你攔我一個客人做什麼?」

步兵一愣,正待細究,此時沈副已聽得動靜轉過身來,卻就見身後站著一個頂頂絕色的女娃娃。

這女娃娃頂著兩個糰子髻,一張小臉還帶著點嬰兒肥,可卻已是擋不住的貌美絕色。她穿著薄絲長裙,嫩藕色的,倒是將她襯出了幾分可愛來。

沈副不由眯了眯眼:「你說,你是客人?」

長生冷冷地看著他:「是。」

沈副大步走到長生面前:「那你說說,你臨幸了哪一個,又是怎麼臨幸的。」頓了頓,他的眼中閃過曖昧的光,「毛兒都沒長齊的小娃娃,竟也學大人逛窯子?」

長生面無表情得聽著,並沒有生氣。她活了無數年,不知見過多少愣頭青,眼前這一位自也不值得她高看幾眼。

沈副見長生沉默不答,不由挑眉:「怎麼,說不上來嗎?」

大抵是見這軍官在為難長生,春媽媽不由走上前來,對沈副道:「官爺,這位姑娘確實是春香坊的熟客……」

沈副緩緩看向春媽媽:「哦?不知熟的是哪一位的客,叫出來,讓我看看。」

春媽媽偷偷看了眼長生,卻見長生依舊面無表情,看不清喜怒,這才轉身去了二樓,將方才和長生歡好的辰時給帶了出來。

辰時長得便是柔柔弱弱的小白臉,沈副上下掃了兩眼辰時,冷笑一聲,看向長生:「你喜歡這樣的?」

長生盯著沈副,半晌,終於冷冷開了口:「我喜歡什麼樣的,你也要管一管?」

沈副被長生逗得大笑,「你這小丫頭,倒是挺烈性。」

長生看著他:「我還有要事要辦,你若是不放我走,耽誤了時辰,怕你擔待不起。」

沈副卻走到長生身邊,和她貼得極近。然後微蹲下身,與她四目相對,「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沈言卿,北洋軍閥副都統。你說說看,你要我擔待什麼?」

他的面上竟是陰柔自負的光,仿若所有人都註定要對他臣服。

長生活了這麼久,怕死的不怕死的,都見了多了。向他這樣自覺『全天下我最厲害』的男人,還真沒見過幾個。

長生突然道:「你家不幹凈。」

沈副眉頭一壓:「什麼?」

長生嫌惡得堵住了自己的鼻子:「你身上屍氣太重。怕是招惹了好幾隻厲害的髒東西。」

沈副臉色一變,正待細問,可長生已然快速轉身,伸手在空中畫了道鬼畫符,泛出了瀲灧金光。當即間,堵在門口的這幾個步兵突得便眼前一疼,竟是再睜不開眼。

而等眾人回過神來時,長生早已消失不見。

沈副急忙追出了春香坊外頭,可左右的巷道上,哪裡還有她的身影。

沈言卿自然是找不到長生的。等他追出門來時,長生早已出現在了一條街外的西門胡同里。

今日長生這般早早得起床,可不只是為了去春香坊找孌童,還為了解決雲煙梨園陳心老闆的事。

陳心老闆是整個涿郡都出名的男旦,身段,唱功,氣質,皆是最好,那張臉比之女子還要媚上三分,就像初晨時分花開正好的花苞,讓人忍不住為之矚目。

特別是他演的穆桂英挂帥,更是妙極。不知多少達官貴人為求一票擠破了腦袋。

可就是這麼一位千金難求其一曲的男旦,卻在一個月前,找上了長生,讓長生賣他一支保命香。

長生除了抓鬼算命,也賣香。熏香。各種和人命有關的香。因為賣香能撈快錢。

保命香,誠如其名,便是保命所用。

一個月前陳心找上長生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很不正常。陳老闆那張風華絕代的臉,明明沒有化妝,卻艷麗妖嬈到了可怕。而在他渾身濃郁的脂粉香中,還泛著一股強烈的腐臭味。這兩種味道混在一起,差點沒把長生給熏暈過去。

長生最討厭的便是屍臭味兒,當即便皺著眉頭捂住了嘴鼻,一邊讓阿七接待他。

阿七問一句,他便回一句。陳老闆還給長生看了自己袖子下的皮膚。他的皮膚已經泛著死人白,皮肉也是軟趴趴的,沒有活人的彈性。

長生用眼神示意阿七,阿七瞭然,當即便走到陳老闆身邊去,伸手對著陳老闆手腕上的肌膚輕輕一抓。

於是陳老闆的一大塊皮肉就輕而易舉地被阿七給抓了下來。奇的是,被抓了這麼大一塊肉,傷口卻也沒有血,反倒能看到泛白了的筋脈上,有兩隻蛆在蠕動。

陳老闆為何會如此呢,若是換做別人,是肯定查不出的。可長生不一樣,她是活了很多很多年的老妖婆,什麼東西沒見過?

於是,當下便見長生伸出了兩隻小手掌,對陳老闆道:「三十條金子。」

陳老闆一聽,十分開心。一雙丹鳳眼中便閃出了希望的光。能用錢解決的事,那便是好事。這事兒可真真是太好了!

當日下午,陳老闆便讓家奴給長生送了一箱子的金條過來,不多不少,正好三十根。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長生已踏入了雲煙梨園內。

此時已是正午。來梨園看戲的客人已經很多。陳老闆這段時間都沒有登台唱戲,所以長生直接去了後院找他。

後院最角落的房間內,長生方才踏門而入,便見陳老闆正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鏡子中的自己發著呆。

自從陳老闆生病過後,他便鮮少在眾人面前現眼。一來乃是因為他的臉;二則因他身上的腐臭味。

這一個月內,陳老闆日日敷著長生的保命香,身上的屍臭味倒是淡了許多,只是那張臉卻依舊艷麗,看久了,有些可怕。

長生走到陳老闆身邊去:「在想什麼?」

陳老闆依舊呆愣。他透過鏡子看向長生:「長生,你說我還能活嗎?」他的聲音很動聽,就像溫柔的黃鸝鳥。

長生道:「我既收了錢,自有把握能將你治好。」

陳老闆輕笑起來:「你的規矩,我是知道的。只是,昨兒個夜裡,我又看到他來尋我了。」

長生皺了皺眉:「我今日來,正要和你說此事。」頓了頓,「今日夜裡,我會來你府上。請你幫我準備好這些東西,記得看清楚了,千萬不要備錯了東西,憑白惹些別的麻煩來。」

長生一邊說著,一邊遞給陳老闆一張宣紙,宣紙上寫滿了雋秀的毛筆字,正是那些需要陳老闆準備的玩意兒。

陳老闆趕忙接過,一邊雙眼之中滿含期待得看向她:「你一定會救我的,對不對?」

長生壓下心底的不耐煩,面無表情道:「不食言。」

又一次得到長生的肯定後,陳老闆這才終於放心下來。這才讓長生走了。

長生走出陳老闆的房後,卻也不急著離開。而是面無表情得繞到了前方戲台的化妝幕後方,走到陳老闆的位置上,拿走了陳老闆常用來梳頭髮的木梳。

然後,這才握著木梳,一路走出了梨園。

可世事總是巧合,長生才剛從梨園踏出門來,仰頭卻見前方迎面走來的,正是上午在春香坊內遇到過的那個沈言卿。

今日日頭很烈。初夏的光已經帶著凌厲的溫度,灑在人的臉上便讓人有些睜不開眼。

長生只看了沈言卿一眼,便面無表情得別開了眼去,兀自左轉走人。

沈言卿依舊穿著軍服,面容銳利。大抵是沒有料到會在這裡見到長生,眼中正有些興味,可下一秒見長生這般冷淡竟直接走人,沈言卿有些錯愕,可很快也反應過來,當下快走了幾步,直接衝到了長生身前,伸手攔住長生的去路。

沈言卿眯了眯狹長的眼:「這麼巧,又見面了。」

長生卻輕笑起來:「這一片胡同說大也不大,你我會再見面,又有什麼好稀奇的?」

沈言卿道:「我只想問問你,方才你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長生道:「我方才說了那麼多話,不知,你指的是哪一句?」

沈言卿抿嘴:「你說我家不幹凈。」

長生有些好奇得看著他:「你家干不幹凈,難道你自己不知的嗎?」

沈言卿眼中閃出火光來。他似是要發火:「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只問你一句,你如何知道我家不幹凈?」

可沈言卿越是發怒,長生便愈是輕鬆。她歪著腦袋,笑眯眯地看著他:「小哥哥,你身上這麼重的屍氣,你自己竟聞不到的嗎?」

沈言卿臉色愈冷:「你究竟是什麼人?」

長生道:「我叫長生。是個……半仙。抓鬼,看風水,算命,我都可以啊。不過我收費很貴,你想讓我幫你驅鬼嗎?」說罷,她對他眨了眨眼,俏皮地就像個小娃娃。

這個世道,自稱半仙道長仙姑的著實太多了。

但凡你在大街上喊一聲『仙人』,大抵就會有四五個神棍轉頭看向你。

沈言卿以為這個小姑娘會和大街上的那些騙子不一樣,可此時聽她自稱是『半仙』,沈言卿心中對她的期盼瞬間便少了一半。

沈言卿道:「哦?你還會算命?那你說說,我的命如何?」

長生看著他:「你想知道什麼?」

沈言卿道:「比如,我什麼時候會死。」

初夏陽光下,她和他四目相對,誰都沒有先移眼。

半晌,長生緩緩道:「三年。」

沈言卿眉頭蹙緊:「什麼意思?」

長生道:「小哥哥,建議你早些建個空冢,免得以後死無葬身地。」

沈言卿:「……」

他抹了把臉,打算不對這個小騙子報以希望了。他自信自己可以活到九十九,怎麼可能再過三年就死掉。

不過這也是騙子的常用招式。通常都會先說你幾年後會有大劫,若是想化解,必然要先交一筆錢做法事才可。

想及此,沈言卿又笑了起來:「那你說,我該如何做,才能化解?」

長生道:「你給我交筆金子,」

果然。沈言卿挑著眉等著她說下去。

長生繼續道:「我倒是可以做場法事,讓你死得相對舒服一點。」

沈言卿:「……」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在這裡跟這個小騙子說這麼多。

沈言卿看了眼前方的梨園,自嘲道:「罷了。我姑且看戲去,你自己回家玩耍去罷。」說罷,抬腳就要往梨園走去。

長生卻又道:「此時梨園內屍氣重,你若是還想活命,就該多去晒晒太陽,不要一個勁兒得往陰氣濃盛處鑽。」

沈言卿的腳步瞬間就頓住。

長生不再理他,兀自蹦蹦跳跳得沿著胡同街道走了。

直到長生嬌小的背影不見了,沈言卿這才恍然回神。

不知為何,他又覺得,這個小騙子似乎又和江湖上一般的術士不同。

他府上鬧鬼確實是真的。十幾個嬌滴滴的姨太太,慘死了大半。到底有多慘呢,慘到他都不好意思跟上門的道士直說,怕嚇壞了他們。

這個小丫頭一眼就看出自己家不對勁,也許……難道……真的會有幾把刷子也未可知。

心下一動,沈言卿乾脆朝著長生離開的方向一路跟蹤了過去。想看看這個小丫頭,究竟是什麼來路。

長生住在貢建胡同的最里處。

涿郡的胡同是一種文化,四通八達的胡同,曲曲折折,相互交錯,構成了一個十分獨特的胡同世界。胡同內由一方方宅子和四合院構成,隨著社會動蕩,涿郡城內的房價已連續飆升了好幾番。

所以,但凡能在胡同內買上一方四合院的,基本都是有錢人家。

所以,等沈言卿親眼看到長生一路走到貢建最里端的這方四合院時,他還在思考,這個小丫頭或許只是大宅子內幫傭的女兒,又或者是在宅子內做工的小童。

等沈言卿走到門前時,這四合院的大門,忽地便開了。

門後,長生一張似笑非笑的臉,璨若夏花,險些讓沈言卿晃了神。

不得不承認,這個小丫頭長著一張禍國的臉,天真,妖孽,偏又夾著一絲幼童的稚嫩,讓人完全沒有抵抗力。

長生一雙眼睛微微眯起:「你跟著我做什麼?」

沈言卿揚起一道溫柔的笑意:「我只是來瞧瞧,你究竟是從哪冒出來的小丫頭。」

長生哼了聲,乾脆放開了握著門檐的手,直接轉身朝里去去了。沈言卿知道這是放行的意思,這便踏進了門來,跟在長生後頭,一路走到了這方四合院內。

這方四合院很大,乃是三進院落。四面房屋將中間的庭院緊蹙著,將這庭院襯得格外幽深。

只是這麼大的四合院,卻見不到一個人影。只長生一抹月白色行走在其中,就像夜色中唯一的一抹光。

一進門屋,二進廳堂,三進閨房。

沈言卿跟著長生入了庭院深處,才發覺這方四合院的最內部,竟是別有洞天。

只見眼前這一方房屋前的院子,竟然種滿了密密麻麻的桃樹。一株連著一株,十分玄妙。

因此時乃是初夏時節,正是桃樹開花開始結果的時候。所以此時一眼看過去,便見整片整片的桃花開了,而夾雜在桃花內的還有偶爾幾顆泛青的半大桃子,桃子上的絨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言卿心中詫異,可長生已在他錯愕的時候走入了這片桃樹林中,他急忙也跟了上去。

直到穿過了這片小桃林,沈言卿方才看清了長生的閨房。她的閨房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而閨房門口,一幅對聯寫得十分玄妙:此處非靈山;其中無活佛。

橫批:無需莊嚴。

沈言卿不由眼神複雜得看了眼已然躺在搖椅上的長生,一邊走到她身邊去,一邊道:「這個院子,莫不是你一人居住?」

可長生也不說話,依舊闔著目,只伸手指了指門外頭。

沈言卿朝著長生指著的方向望去,便見門口處,此時有個俊俏的小白臉正站在門口,滿臉煞氣得看著沈言卿。

這小白臉穿著灰色的布衫,可長得卻白白凈凈,很漂亮。特別是那雙眼睛,黑漆漆,雙眼皮,美得很。

只是小白臉到底是小白臉,他沈言卿率領著手下的兵在死人堆里打仗,在白刀子上頭滾來滾去,硬漢一個,最瞧不起的就是小白臉。

更何況這小白臉還用這麼一副殺父仇人的目光看著他,他便更覺得不爽了。

沈言卿臉上泛起些冷笑來:「這個娘娘腔又是誰?」

小白臉一聽自己被稱為娘娘腔,愈加不樂意了,當即便從門口一路走到了沈言卿的面前來。

只是小白臉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原來不是個正常人,而是個拐腳殘廢。

不知為何,沈言卿覺得自己的心情瞬間就變好了不少。

小白臉伸手直指著沈言卿:「你又是什麼人,我家夫人最討厭別人打擾她太久,就算是再厲害的客人也得按我們的規矩來。你怎麼還站在這裡不離開?」

既然是個殘廢,沈言卿也就懶得再看他:「我是你家夫人的入幕之賓。自然要留在身邊陪侍她。」

小白臉漲紅了臉,一張紅潤的嘴唇抿得死緊:「你,你……」

沈言卿不耐煩起來,正打算讓這個沒規矩的殘廢東西滾出去,可此時就聽長生懶懶道:「阿七,你先下去。」頓了頓,「啊,對了。中午我要吃嫩姜炒牛肉,桃花羹,獅子頭。其他的,你看著弄便是。記得牛肉要去腥。」

小白臉對著長生時便是另外一番態度。不但聲音很溫柔,連看著他的目光都帶著一層溫情。小白臉道:「夫人的規矩阿七自然懂的。阿七這就去準備,差不多半個時辰也就了了。等準備好了,我再來喊你。」

說及此,這才轉身退下,只是在路過沈言卿時,目光又惡狠狠得剜了他一眼。

小白臉離開後,沈言卿搬過一張椅子來,坐在了長生的躺椅身邊。嘴中的問題噼里啪啦便倒了出來,就像在放炮:「小小年紀,怎麼買得起這麼大的院子?剛才那殘廢是你的僕人,還是你的床伴?還有,你種這麼多桃樹做什麼,難道你喜歡吃桃子?不過,你似乎確實很喜歡小白臉,今日在春香坊,你可不就嫖了個小白臉嗎?」

一大串的問題,聽得長生腦袋疼。

她從來就喜歡清靜,所以這麼大個宅子就阿七一個下人。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煩過她,上一個在她耳邊這麼聒噪的人,想必墳頭草都已經換了好幾茬。

自然,長生她活了這麼多年,藏了不知幾個地窖的金子,別說這麼一個宅院,哪怕是將整條貢建胡同的宅子都買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阿七雖說是個殘廢,可燒得飯菜卻是一等一的噴香,對長生又是忠心耿耿,是一條好狗,對她毫無保留,她自是要將這樣的人帶在身邊。

至於桃樹,桃木辟邪,不管是做驅邪的桃枝桃符,還是做香,都是十分有用。特別是她每年都要做很多的香,自然是自己種一片桃樹方便些。

可長生卻並不想回答沈言卿的問題,因為太長,太累。於是,長生只揉了揉眼睛,困頓道:「吃午飯了叫我。」

沈言卿:「……」

再一瞧,這老妖婆呼吸平穩,竟然睡熟了。

不過,沈言卿不擔心她會冷落自己。既然長生會讓他進門,這就說明,自己對她有用。於是,沈言卿乾脆起身四下打量著她的閨房,一邊等著長生醒過來。因為篇幅有限,喜歡這個故事的朋友,瀏覽器搜索 若 初 網 (與卿好),可以看到更多免費後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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