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是個私人事務，何必在乎書店開不下去？

確實，對於一個以「混」或「矇混」的方式就能順利延續幾千年的群體來說，講理、追求真理實在是不必要，更不要提讀書了。

撰文 | 陶力行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聽說一些獨立書店倒閉或轉型成為咖啡館的消息，相應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些人——不乏我喜歡的朋友或老師——出來唱一下輓歌，哀悼一下作為城市文化坐標或城市精神的書店的衰落。

拋開一些眾所周知且不可言說的原因，若純粹從市場角度來看，我始終不覺得書店是一種必要存在。

這話從我嘴裡說出實在有點大逆不道，因為書店之於讀書人，有點教堂之於信徒的味道，而在不少人眼裡，我恰好又是一名「讀書人」。

可，讀書人是什麼物種呢？

若每天讀書就叫讀書人，那每天吃飯的是否就該叫吃飯人？若有讀書愛好的就叫讀書人，那有開車愛好的是否就該被叫作汽車人？顯然不是。既然如此，那為什麼大家還偏偏要把讀書或讀書人抬這麼高？

因為在很多人眼裡，讀書人不僅有讀書愛好，而且還講是非、明事理、熱愛知識與真理，並且我們還相信，這些品質的養成需要長期的閱讀以及閱讀後的反思。

可是，這「很多人」代表「大多數人」甚至「所有人」嗎？我們真在乎「講是非，明事理，熱愛知識與真理」這些品質嗎？顯然不代表，顯然不在乎，因為生活已經給我們提供了源源不斷的例證。

比如，有些大學標榜自己的校訓是「求是」，但每年都會曝出一些學術上的造假事件。而且事件曝光後，校友們非但不會去質疑這其中的貓膩，倒逼校方公開信息、徹查緣由，反而會以各種理由抨擊公眾質疑，以便維護母校顏面。

又比如，在不少公司會議上，上級領導通常會說，我們歡迎各種意見、歡迎創新，但是真當下級員工說出什麼建議時，領導們往往充耳不聞。觀點跟領導保持一致還好，若不一致，被拍死不說，還會被倒灌一堆大道理。這些大道理若真是道理也就算了，但往往是一些不可證實更不可證偽的廢話。

還比如，在你和某個人探討或辯論一些問題時，若你指出對方不講邏輯、語義含糊且堅持要求對方給予澄清時，對方往往會先否定你的堅持，責怪你死腦筋，然後說你只會邏輯、不懂事實，毫不認同對於事實的描述只有通過了邏輯的檢驗才配稱得上是知識，否則只是一些碎片化的信息。

確實，對於一個以「混」或「矇混」的方式就能順利延續幾千年的群體來說，講理、追求真理實在是不必要，更不要提讀書了。雖然我自己喜歡讀書，但是我很少勸不喜歡讀書的人讀書，畢竟人類歷史上，大眾閱讀歷史也不過就四五百年，不足輕重。

數據統計，從2010年至2015年，中國圖書市場從50億的規模增長到了280億，但是在這個期間，每年的人均閱讀量也就只從4.25本漲了4.58本，遠遠不及房價漲幅，所以想來這其中的230億多半是由書的漲價所貢獻。

書店要活下去，首先要有人買書，買書的前提是有人喜歡閱讀、覺得閱讀有必要。反過來說，倘若大家都不覺得讀書有必要、思考有必要，實在看不出高喊「救救書店」的口號有何意義。書店開下去，終歸是要賺錢，而非來殉道的，更不是讓讀書人來膜拜的。

所以近年來，不少書店通過轉型活下來實在大好事。這些書店用書作為裝飾物，通過各種新奇的裝修和布局吸引顧客，靠售賣咖啡茶飲以及一些諸如筆記本、紀念冊、馬克杯等文化產品成功存活了下去。

借一些理念的植入，舊的東西變成新的東西，煥發出新的生命力。我雙手贊成這種轉型，因為這使得原來冷冷清清的地方變得風風火火，服務對象從小部分讀書人擴大到了所有人。

像成都的方所書店、蘇州的誠品書店、杭州的鐘書閣都能吸引無數美少女，偶然間升級成了自拍聖地，儼然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這種改變讓多年不去書店的我都忍不住去了好幾趟。

鍾書閣

我的一位好朋友張豐老師對此表示看不下去，我覺得大無必要，引用一個值得我尊敬的名人在半個世紀前說過的話：

「讀書人和書店都是歷史上發生的。凡是歷史上發生的東西，都要在歷史上消滅。因此，讀書人總有一天要消滅，書店也總有一天要消滅。消滅就是那麼不舒服？我看很舒服。讀書人，書店，那一天不要了，我看實在好。我們的任務就是要促使它們消滅得早一點。這個道理，過去我們已經說過多次了。」

我們終歸要知道，說「讀書好」那是知道分子的臆想，說「思考好」那是多讀了幾本書的人的自我陶醉，說「書店應該賣書」那更是逆歷史潮流。無論我們怎麼抬高讀書人的身份和讚美讀書這種行為，都不可迴避這樣一個事實，即讀書不是必要的。

閱讀已經過時了，因為與其成為痛苦的蘇格拉底，確實不如成為快樂的豬。所以，請不要再沉溺書店、讀書這些無聊話題了，閱讀這檔子事，全部交給德國人、美國人、以色列人、日本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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