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貓換太子的反派原型、宋代的「武則天」：劉娥傳奇

中國歷史上，垂簾聽政的太后有許多，而尤其以兩漢兩宋為最。《狸貓換太子》中的大反派章獻太后（969~1033）在宋仁宗繼位之初，臨朝稱制長達十一年（1022~1033），名列兩宋垂簾太后之首。其實歷史上，對章獻太后這個人的評價是褒貶不一的。比如司馬光給予極高評價：章獻明肅太后保護聖躬，綱紀四方，進賢退奸，鎮撫中外，於趙氏實有大功。蔡東藩在《宋史演義》中認為劉氏有呂、武之才，無呂、武之惡。但王夫之在《宋論》中對劉氏大加撻伐，認為劉太后垂簾聽政，「服兗冕以廟見，亂男女之別而辱宗廟」，是種大逆不道。更有甚者，攻擊劉太后是宋代的「武則天」。

其實，歷史上真實的劉太后，其人生際遇之離奇，政治手腕之老辣與武則天相較不遑多讓，而且也頗具戲劇性。

▲狸貓換太子

與呂后、武則天二人一比較，劉皇后可謂出生低微。

劉皇后小名叫劉娥，開寶二年（969）出生在四川成都，從小失去父親，養於母親後家。十多歲時，還是未成年的劉娥嫁於當地銀匠龔美，並跟隨丈夫到了開封討生活（宋代女子法定婚齡為13）。

夫妻二人乘舟出三峽，行至荊州當陽縣玉泉山，長江水流已趨緩慢。百無聊賴的劉娥，少年不識愁滋味，坐在舟中唱起歌來。這一唱不要緊，驚動了玉泉山上玉泉寺的住持和尚慕容禪師。「道行高邁，願力宏深」的慕容禪師一聽之下，立即派人循聲將龔美劉娥夫妻二人請進寺來奉茶。傳聞慕容禪師善相，一見龔美就指出「君，貴人也」。等再看到劉娥，「恍然曰：『君之貴，以此女也』」。此後慕容禪師對劉娥持禮甚恭，臨別之際另外又贈了她川資路費。

▲劉太后

許多人認為野史的記載荒誕不經，其實野史可補正史不足。《續資治通鑒長編》記載，真宗天禧（1017~1021）年間，已經貴為皇后的劉娥不忘舊恩，大出金帛重修寺院，「為樓者九，為殿者十八，僧舍三千七百」，將玉泉寺賜名為景德寺。在出巨資重修了寺院後，她另外撥給景德寺僧眾大量田產。玉泉寺始建於隋文帝開皇十三年，因為地處楚蜀之交，唐末、五代以來數次毀於戰火。劉娥出川時，玉泉寺破敗不堪，連個象樣的僧堂（僧堂是僧眾日常修禪起居的堂舍，自唐宋始，寺院在僧堂之中央安置聖僧像，眾僧圍之，周圍設置坐床，為起卧及日夜坐禪辦道之道場）也沒有。重修後的玉泉寺規模宏偉，一躍成了「荊楚叢林之冠」。

劉娥此舉既為報慕容禪師贈金之恩，也是在為龍體欠安的真宗皇帝祈福。不過真宗皇帝還是在改元乾興（1022）的一個多月後，就駕崩了。當然這是後話了。

▲三峽風光

離開玉泉寺後，龔美帶著劉娥跋山涉水來到開封城。很快，他們就體會到了「長安雖好，居大不易」。龔美除了有銀匠手藝之外，別無一技之長，只好重操舊業，走街串巷為人們打造首飾，維持生計。劉娥因為長相甜美，能歌善舞，常拿著撥浪鼓幫助丈夫吆喝、招徠生意。二人夜以繼日的辛苦，所能賺的錢也僅能維持溫飽。

銀子畢竟是貴重之物，官宦人家不屑於和龔美這樣的小手藝人打交道；富戶與普通小百姓為安穩計，更願意到店鋪中打造首飾。所以，龔美的生意不是很好，劉娥跟著他也是飢一頓、飽一頓的苦捱時日。眼見家裡就要斷炊，龔美每日長吁短嘆，劉娥除了每天拚命吆喝之外，也沒有什麼創收的好辦法。良心喪於困境，龔美身無長物，動起了歪心思。想起「添丁不及減口」的俗諺，帶著劉娥討生活，不如將這個累贅甩掉。龔美放出風去，很快就有人找上門來。龔美得了一大筆銀子後，劉娥被來人帶走。

▲描寫宋代市井生活的《清明上河圖》局部

來人名叫張旻（974~1048，後更名為張耆），雖然年紀不大，出手卻闊綽。原來，張旻是宋太宗趙光義第三子趙恆的貼身隨從。趙恆（968~1022）初名德昌，太平興國八年（983）改名為元休，封韓王；雍熙三年（986）改名為元侃；端拱元年（988）進封襄王。他就是日後的宋真宗。

張旻十一歲就到了趙恆府中做事，因為心眼活絡，深受趙恆信任。見他目不識丁，趙恆在心情好的時候也教他讀書識字。時間久了，張耆對《論語》、《左氏春秋》等略有涉獵，居然「頗知傳記及術數之學」。

趙恆府中雖然不乏女色，卻沒有一個讓他中意的。聽說蜀地女子「多材慧」，趙恆就想找一個四川妹子。張旻每天在趙恆左右，自然對主子的心思瞭若指掌。趙恆既有此意，自然就暗中物色合適人選。得知龔美「家貧，欲更嫁之」，立即主動登門。

▲宋真宗相

因緣際會之下，劉娥跨入趙恆王府，「遂有寵」。由此可見，劉娥作為一個被買來再婚的女子，最後竟然能貴為皇后，其心機和境遇也非常人。

當然劉娥所以見寵，自然與她年輕漂亮有關。但她很快被「寵以專房」，應該與他出身低微，識盡人間冷暖，老於世故有關。王府中的女子多為出身高貴者，自幼受女德教育。這些女子進了王府，床笫之間也是縛手縛腳，溫婉順從。劉娥小小年紀，但早識男女之事，自幼也無人約束教育，她為了取悅趙恆，自然會百無禁忌的奉迎。趙恆自然是對其愛不釋手了。可以說劉娥否極泰來，飛上高枝變鳳凰，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好景不長，劉娥得寵引得別人嫉妒，最後她在宋太宗面前被告了一狀。

得知兒子愛上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趙光義勃然大怒，令他立即「斥走」劉娥。其實，趙恆心儀四川女子是受父親影響：趙光義任開封尹時，曾經將一位四川美人擄入府中寵以專房。事情傳的沸沸揚揚，最後在趙匡胤的過問下，趙光義才戀戀不捨地將該女子送出府。

父命難違，趙恆心中萬般不舍，更不願意就這樣與心愛的女人成為路人。於是趙恆動了番心思，「不得已，置於張耆家」。張耆見劉娥深受趙恆寵愛，自然是「事之甚謹」。張耆被史家評為「為人重密」，自然是心思縝密的人。他考慮到與劉娥年齡相當，為避瓜田李下之嫌，於是把宅院讓給劉娥居住，自己「築館居於外」。

不過在官方史書中，這件發生在趙恆任韓王時候的事卻被記在其任襄王之際。究其原因，北宋真宗一朝的史書，大體上完成於真宗末年和仁宗初年，正好是劉娥主政、權傾中外的時期。於是劉娥主持編修真宗朝史，並派出了身邊的親信太監羅崇勛、江德明二人任「史院承受」。二位公公自然要盡心儘力地為尊者諱，不能露出真宗十幾歲就貪戀女色的事情了。

▲張耆

但是，趙恆能繼承皇位，其實也是意外之事。其實宋太宗長子元佐從小聰明機警，深受趙光義器重。但元佐卻因為申救叔父趙廷美（趙匡胤之子）而得心疾被廢為庶人，失去了繼承皇位的資格。元佐被黜，太宗次子元僖成了准皇儲。就在元僖春風得意，形勢一片大好的時候，卻因侍妾下毒而死。趙恆與元佐為一母所生，是宋太宗第三子。他本來不敢覬覦帝位，可元僖橫死後，他就意外成了第一順位繼承人。

淳化五年（994），趙光義已是五十六歲。在高粱河之戰所受箭創將其折磨得體質大不如前，一度曾謠傳「不豫」（天子有病的諱稱）。立儲之事引起朝野關注，趙光義不得不聽從寇準諫言，以襄王元侃為開封尹，改封壽王。

至道元年（995）八月，宋太宗正式立元侃為皇太子，同時大赦天下。至道三年三月，宋太宗病逝，趙恆繼位，史稱「真宗」。真宗皇帝登基，劉娥在經歷了十多年的等待後，終於苦盡甘來。

▲宋太宗趙光義

於是，真宗為了酬謝她十多年來的隱忍，決定封她為貴妃。當時後宮中已有女主，郭氏為皇后。真宗髮妻為宋初名將潘美（即民間文學作品中害死楊業的潘仁美)第八女，潘氏早死，真宗即位追贈為「章懷」皇后。郭氏是宣徽南院使郭守文第二女，史稱「章穆」皇后。

本文經指文烽火工作室授權發布。主編原廓，作者暮雨。任何媒體或者公眾號未經書面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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