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tlander6-風雪盪塵煙116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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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章 被打斷的交談(上)
1776年7月9日
「水不會很冷。」
她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我覺得這倒不怎麼打緊。」羅傑的臉頰上肌肉不禁抖了一下,趕忙別過了臉。她伸出手,小心地撫上他,就好像他是枚炸彈,稍加震動就會爆炸一樣。他瞥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接住她伸過來的手,緊張地笑了一下。
「抱歉,」他說。
「我也很抱歉,」她輕柔地說。他們緊挨著站在一起,十指相扣,注視著潮水從狹窄的海灘上慢慢褪去,海床隨著每一波浪花一英寸一英寸地露出。
露出的海灘在傍晚的光線下顯得灰暗陰鬱,布滿鵝卵石和從河流沖刷過來的銹跡斑斑的泥水。潮水褪去後,港口的水一片棕黑骯髒,這些污漬染遍下錨停留在海港的所有船隻,一直延伸到開闊的海面。等潮水重新漲起時,來自海洋清澈的灰色海水會灌入,重新掃過恐怖角,掩蓋住那下面的爛泥灘和,一切。
「在那兒,」她的聲音仍然低柔,儘管附近並沒有人聽到他們說話。她甩了一下頭,示意不遠處的淤泥里深深釘著的一排飽經風霜的泊船樁。一根木樁上拴著一隻小艇;另一根木樁上橫捆著兩根竹篙,捆紮成四槳蜻蜓的模樣。
「你肯定?」羅傑挪動了一下身子,沿著海岸四處環顧了一圈。
原本窄窄的海灘已經變成一片鵝卵石海灘,在殘餘的潮水下反射著微光。小螃蟹從他們腳下慌慌張張地爬過,忙不迭地在地上尋找食物。
「肯定,藍色野豬客棧的人都在談論此事。有個過路人詢問地點,斯穆特先生說就在貨棧那一片的舊船樁。」一條被扯裂的死比目魚躺在石頭上,白色的魚肉已經被潮水沖刷乾淨、不留一點血污。幾隻螃蟹聚在四周,小小蟹螯忙亂地從死屍上扯下一塊塊腐肉,細小的嘴巴一張一合。看到眼前的情景,她胃裡忍不住抖了一下,用力吞咽了一口。事畢後的情形其實並不重要,她心裡再清楚不過。可是……
羅傑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眼睛迎著港口的風眯了起來,估算著距離。
「我估計,人大概會相當多。」
那兒已經有了一個人;落潮不過才開始了一個小時左右,可人們已經從港口方向三三兩兩往這裡而來,躲在雜貨店的背風處抽著煙斗,坐在裝鹹魚的木桶上指指點點聊著天。斯穆特先生說的對;有幾個人正對其他不清楚地點的人往這裡指點。
羅傑搖了搖頭。
「肯定會在那個方向;那裡是最好的觀看地點。」他朝港口弧形的住碼頭方向點了點頭,那裡停泊著三條船,「你覺得,從其中一條船上看怎麼樣?」
布麗安娜從系在腰間的口袋裡摸索了一陣,拉出了一隻小小黃銅望遠鏡。她皺著眉集中精神觀察那些船隻,扁著嘴唇——一條雙桅縱帆漁船,切斯特先生的雙桅橫帆船,還有一條大船,那是下午早些時候抵達的英國艦隊中的一艘。
「矮油我去!」她低聲咕噥了一聲,望遠鏡里看到一抹閃亮的金色,「這不會是……媽呀,真的是唉!」她的胸口燃起一團快樂的小火焰,溫暖著她。
「是誰?」羅傑眯著眼睛,徒勞地張望。
「是約翰!約翰大人!」
「約翰·格雷大人?你肯定?」
「是的!就在那條雙桅橫帆船上——他肯定是從弗吉尼亞一路下來的。哎呀,他不見了——不過他就在這兒,我看到他了!」她轉身看向羅傑,一臉興奮,折起望遠鏡、摟起他的胳膊。
「來嘛!我們去找他!他會幫忙的。」
羅傑並沒有她那麼高的興緻,在後面跟著她。
「你打算告訴他?你覺得那樣明智嗎?」
「不,不過沒關係。他了解我。」
羅傑銳利地看向她,可臉上先前的陰沉融化成一縷勉強的微笑。
「你的意思是他更了解你,不會因為你腦袋進水要乾的那些事而阻撓你?」
她朝他微笑著,用目光感激著他。他一點也不喜歡這主意——事實上,他恨這主意,她並不怪他——可他也並沒有試著阻止她。他也一樣了解她。
「是的。來嘛,不然他就不見啦!」
沿著弧形的海港前行有些步履艱難,要不斷推開前來看熱鬧的擁擠人群。布雷克酒吧外,人群變得更加密集。一大群紅制服外套的士兵衣冠不整,或站或坐在人行道上,背袋、箱子散落在四周,他們人數太多、無法全部坐進那個小酒館。一罐罐麥酒、一品脫一品脫的啤酒不斷從酒館裡遞出來,在這些人之間傳來傳去。
一位軍士,疲憊不堪,但顯然很能幹的樣子,倚在酒館外的木牆邊,快速翻閱著一摞紙張,一邊嚼著一隻肉餅,一邊頒布著命令。布麗安娜從這一片人群和行李障礙中走過時抽了抽鼻子;林立的人群里漂浮著一股暈船和長期沒有清洗的身體發出的臭氣。
幾個旁觀者看到這些士兵,低聲嘟囔了幾句;更多人則在經過時友好地朝他們揮了揮手,換回對方親切地回應。這群士兵剛剛從蠍子號上解放出來,新鮮的食物、酒水和自由讓他們激動萬分,根本顧不上在乎別人說什麼。
羅傑邁步走到她前面,用肩膀和胳膊肘為她在人群中撥開一條路。他們看到她時,發出陣陣讚賞的叫聲和口哨,但她只是低著頭,目光緊盯著羅傑的腳後跟。
他們終於抵達了碼頭的另一頭,這讓她大鬆一口氣。士兵的裝備在碼頭另一端被從蠍子號上卸了下來,但在那條雙桅橫帆船四周並沒有什麼人。她停了一下,四處張望,尋找約翰大人那一頭醒目的金色頭髮。
「在那兒!」羅傑拽了拽她的胳膊,她剛轉身朝他的方向邁步,他卻突然退後一步,讓她措手不及地撞上了他。
「這是——」她正要發作,卻驀地停住,覺得彷彿被什麼人狠狠擊中了胸口。
「老天爺,那到底是誰?」羅傑輕輕說著,和自己心中冒出的問題一模一樣。
約翰·格雷大人站在碼頭盡頭,正十分親密地和一位紅制服外套的軍人談著話。那是一位軍官;肩頭墜著金色的穗帶,一隻胳膊下夾著一頂嵌了蕾絲的三角帽。可是,引起她注意的並不是那身制服。
「真他媽的活見鬼,」她輕聲嘟囔著,覺得一圈嘴唇都變得麻木。
他很高——非常高,肩膀寬闊,套著白色長筒襪的小腿修長,那偉岸的身材惹得一邊賣生蚝的小姑娘頻頻投來愛慕的目光。可是,除了這身高和體格之外,還有另外一些特點讓她感到一連串雞皮疙瘩沿著脊椎從頭貫到腳;實際上,是他的舉止,他的輪廓,昂首的模樣,和那份如磁石一般天然吸引他人目光的從頭到腳的自信。
「是爹,」她不禁說,可心裡完全明白這簡直是無稽之談。就算是詹米·弗雷澤因為什麼不可想像的原因,決定喬裝打扮、穿上軍服來到碼頭,這個人顯然也並不是他。當他轉身眺望港口另一頭時,她看明白了他的不同——他的確像父親一樣修長強健,但身上帶著屬於少年的單薄。他的確像詹米一樣優雅,但卻帶著十幾歲青澀男孩的那種彆扭和躊躇。
他又轉了轉身,水上的光線逆光照射到他身上,這讓她感到膝頭一陣綿軟。修長筆挺的鼻子,高高的前額……寬闊的維京人顴骨……羅傑緊緊攥著她的胳膊,可他的注意力此刻和她一樣定定地鉚在那年輕人身上。
「我……這……真是……見了鬼了,」他說。
她大口喘著氣,試圖努力呼吸。
「你和我都一樣。還有他。」
「他?」
「他,他,還有他!」約翰大人,那位神秘的年輕軍人——更重要的,她父親。「跟我來。」她拉著他往碼頭走去,感覺一股怪異的不真實感,好像自己在從遠處看著自己。
這句話取自克里斯托夫·馬洛Christopher Marlowe的戲劇《馬爾他島的猶太人The Jew of Mal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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