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東羅振宇張泉靈們：好好的央視不待，怎麼都出來創業了呢？

央視是一個AB面共存的載體，也要遵循資本和流量挑逗追逐的貓鼠遊戲。

文｜宋川

傳統媒體的式微，是從央視人才從2013年到2015年大規模出走開始的。

在短短的三年時間裡，央視相繼失去了李詠、馬東、崔永元、劉建宏、柴靜、郎永淳、張泉靈、哈文等知名主持人、主播、導演甚至總監級別人才，而在他們之前，楊瀾、羅振宇、王利芬、黃健翔等人都因種種原因離開了央視。

那幾年最流行的詞語是什麼？

新媒體、自媒體、微信公眾號、互聯網思維、網紅經濟、互聯網+、O2O、社群經濟……這些字眼的背後，折射一句話：個人品牌意識的覺醒，平台思維的衰退。

個中最典型的案例，莫過於羅振宇。

在羅振宇成為那個擅長創造、傳播名詞的羅胖之前，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把央視的節目變成自己的Talk Show了。用當時《對話》主編蔣文倩的話說，羅振宇對主持人的開場語和結束語是「死乞白賴要來說」，而他的實力則「強悍到隨隨便便就給你說出來了，以至於都不需要我們再去想。」

2013年告別央視，正式走到台前做《羅輯思維》，羅振宇「眼紅主持人」出場機會多、賺錢多的憤憤不平就徹底翻篇了。看早期的《羅輯思維》，無論是做社群運營，還是錄播節目，羅振宇都是沿著「標籤化」的路線彪悍狂奔。用互聯網評論人keso的話說，羅振宇是一個「知道自己優勢在哪裡，並能無限放大的人。」

隨著加諸在他身上的光環越多、粉絲基數越大，羅振宇的魅力人格體越發強烈。本就具有豐富知識儲備的他，從知識傳播者、意見領袖、新電商模式創造者持續升級，直至每年最後一天，站在舞台上對互聯網行業趨勢侃侃而談、做知識付費破局者，成為了一方諸侯樣的人物，而他和他的「得到」也變成了行業標杆一般的存在。

2015年底，羅輯思維宣布獲得B輪融資，股值13.2億；2017年3月，「得到」App宣布，產品上線不到三個月，總用戶超過558萬人，專欄累積銷售144萬份，收入破了2億。這些刺激人眼球的數據背後，都是羅胖那張憨態可掬的笑臉和商人狡黠的眼神。

魅力人格體——絕非一日之寒，往往意味著多重的跨界，以及寂寞時間的長期堆積。從央視到第一財經，從製片人到主持人，羅振宇清楚自己最「舒服」的表達狀態，藉助自媒體的大勢，完成了央視離職人里，最惹人矚目的轉身。

2016年，劉建宏出了本書，叫《上半場》，講的是自己和老央視人奮鬥的自傳故事。朋友白岩松在序言里寫了一句話：「以前總喊加油，到了這歲數，說保重吧。」

但白岩松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真心祝福竟一語成讖。

一年後，坊間紛紛傳出樂視體育首席內容官劉建宏辭職的消息。雖經證實是謠傳，但樂視體育過去一年風風雨雨，飽受指責，總部也從北京的東四環搬到了浙江的餘姚，劉建宏心中，或許多少會有後悔無及的感覺吧。

70後、80後的足球迷絕對忘不了，每周四晚上打開中央五套收看劉建宏主持的《足球之夜》的畫面。那是劉建宏「上半場」留給大眾最深刻的記憶。這個開播於1996年的足球欄目，是由劉建宏和老友張斌一手打造，從播出的第一期，就備受球迷的好評。而在主持人這個位置上，劉建宏接班黃健翔、韓喬生等人，孤身一坐14年。

「那個時候《足球之夜》能夠做到周四晚上讓很多球迷推掉很多的應酬，回到家裡坐到電視機前看這個節目，他對這個節目也是充滿了期待感。」細數著《足球之夜》的點點滴滴，劉建宏依然激蕩不已。

關於劉建宏離開央視、前往樂視體育的緣由說法不一，大致可以分出三種原因：對新媒體的看好、在央視解說的壓力過大和樂視開出更豐厚的薪資待遇。但可以肯定的是，2014年《足球之夜》的時間調整政策是導火索，這個決定幾乎摧毀了劉建宏過去18年辛苦建立起來的東西。沒過多久，他便遞交了辭呈，成為了樂視體育首席內容官。

在樂視體育，劉建宏大刀闊斧地主導了諸多體育內容版權的收購，一度手握中超、亞冠、歐冠、英超、ATP、CBA等大量一線賽事的版權。到2016年年中，樂視體育在內容平台上已經擁有310項全球頂級賽事版權，其中72%是獨家。

然而一年不到的時間，樂視體育先後丟掉了中超、亞足聯賽事、ATP等多項重要賽事版權。進入2017年後，樂視體育持有的賽事版權已然屈指可數。劉建宏負責的業務和職稱也隨著公司高管的不斷離職而變換著。

進入樂視3年，劉建宏的頭髮明顯灰白不少，看起來蒼老了許多。樂視體育回歸了原點，但劉建宏還能重頭再來嗎？

四十歲是一個人事業、體能的巔峰。古人語「四十不惑」，擁有一定資歷、資源，便擁有了一定掌控命運的能力，就是這個道理。羅振宇、劉建宏正是在40歲出頭的年齡，走出體制，重新開始。除了這些男性媒體精英外，還有位女性精英在四十齣頭的年齡也毅然選擇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2015年9月9日，央視著名主持人張泉靈發表微博宣布離職央視：「今後，我的身份不再是央視主持人，因為生命的後半段，我想，重來一次。」張泉靈表示辭職之後將成為紫牛基金的合伙人，投入創投界。

和劉建宏一樣，張泉靈在央視也就職了18年。還是在校生時，就主持了北大與央視共同製作的《中華文明之光》欄目，北大德語專業畢業後，也順利進入了中央電視台國際部，並任記者、編導、主持人。

在十八年時間裡，張泉靈主持過《中國報道》、《新聞會客廳》、《焦點訪談》、《精彩中國》等數個欄目，橫跨中央一套、四套、十三套。在央視工作，讓她獲得的殊榮也不計其數，2008年被評為中國職場女性榜樣、2009年獲得「金話筒獎」主持人更是助張泉靈走向事業的巔峰。

然而，2015年年初的疑似肺癌讓她重新審視了自己的生命。

「如果，人生停在這裡我並不遺憾，那麼如果它還可以延續一倍的話，我應該用什麼來填充它。我的好奇心應該投向哪裡……我開始有一種恐懼。世界正在翻頁，而如果我不夠好奇和好學，我會像一隻螞蟻被壓在過去的一頁里，似乎看見的還是那樣的天和地，那些字。而真的世界和你無關。」

投身創投圈後，張泉靈比以前更繁忙、更辛苦了。每天要看六到七個不同項目，和其他基金搶佔優質項目，「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時間在外地和國外，剩下的時間在北京，在北京就是半夜回家，臨睡前還在想事情……現在我完全沒有時間去剪頭髮，前幾天自己動手給自己剪了頭髮。」

但同時，她也看到了這項新事業帶給她認知上的改變。在一次演講中，她舉了一個例子。

「我當主持人、記者的時候，有很多年都在跟地溝油做鬥爭，但靠記者的暗訪能查幾個……很多事情我們都想做，憑現有的力量做不下去。」

而當下，通過投資一家餐廳服務系統，通過深刻了解行業弊端、解決需求，讓點菜的流程智能化，從而在不影響口感的基礎上，提高效率，「在這樣的情況下，老闆有什麼必要要去用地溝油呢，你要相信大多數的老闆在一開始的時候沒打算給你用地溝油。」

投資人張泉靈現在開始看B站，上綜藝節目，當創投導師，了解創業者和用戶到底喜歡什麼。在這個圈子，她似乎越來越如魚得水。「記者出身有一個特別好的習慣，我們的腳不懶，我們愛跑」。過往的經歷，似乎讓張泉靈比一般投資人懷有更多好奇心和擁有快速熟悉新項目的能力，「我想這是我的價值。」

2017年，張泉靈和羅振宇一起，給自己找個副業，就是擔任綜藝節目《奇葩說》第四季的導師，這是央視另一個精英馬東離職後創辦的節目。

知乎上有個問題，叫「如何評價馬東？」

點贊最多的回答里有這麼幾句評價：

－馬東的智慧在於，他很好的迎合又引導了大眾的口味，這是我心目中最重要完美的傳播的方式。

－馬東是有理想與追求的，有一種深知這個世界的世故，卻不世故的感覺。有人情味、有朋友義氣，但也有圓滑。為人還是很低調的，肚子里也有墨水。

－明明是個商人的角色，但總是覺得很有人情味啊。

最後一句，是對於馬東把最新一季《奇葩說》依然放在前東家愛奇藝播放的讚許。較之羅振宇，馬東多了一份謙卑和才氣；較之高曉松，多了一股子世故圓滑，但又不惹人嫌的風采。

馬東是30歲才開始做電視節目的，在此之前一直是在充電的狀態。未滿18歲隻身赴澳洲學習計算機專業，因為看了台灣主持人胡瓜的脫口秀節目，被深深吸引，28歲回國進北京電影學院學習，兩年後在湖南電視台主持節目，正式進入媒體圈。

2001年，馬東開始在中央電視台擔任主持人、製片人、導演，2013年宣布離職，去愛奇藝擔任首席內容官。在央視，馬東主持過5個節目，做過春晚語言類節目總導演，製作過「挑戰主持人」、「文化訪談錄」等節目。用他的話說，「能做的事已經做完了」，同時感受到傳播領域的一些變化，剛好愛奇藝給了一個非常棒的機會，就去了。

和其他媒體人科班出身、老老實實不同，馬東的履歷里有著明顯的衝勁和躁動。這和他的父親——相聲大師馬季早年忙於工作，將馬東放養多少有些關係。即使是在央視就職，馬東還不時去地方電台參與節目製作，直到被央視一道禁令，才收了收心。

從離開央視，到加盟愛奇藝，再到創業成立米未傳媒，馬東的每一次選擇幾乎都沒什麼勁，就像他毅然拋棄學習了十年的IT技術、轉向媒體一樣。從小接受的文化熏陶和早年出國培養的眼界胸懷，讓馬東比其他媒體人更從容和獨立。

馬東曾說，出來創業，是源於「三種自由」的考量——時間自由、財務自由、角色自由。在他的認知里，「角色自由」是最重要的，「就是你肯不肯把自己的身段放柔軟。這點想通後，任何角色的轉換都是自然而然的結果，並沒有多麼刻意或費力。」

破解自我認知後，馬東越發從容不迫，在商業競爭里也就嗅出了人情味來。在做出了《奇葩說》、《飯局的誘惑》等爆款節目後，依然能夠保持一份慎獨、親民的敏銳和善良。

曾有記者問馬東，「對於你的（從央視）離職，阻力不會少吧？」馬東回答：「說實話，挽留是別人給你臉，重視你，但是，它跟你內心的聲音比起來，內心更重要，我就是想換一種活法。」

從央視出來的媒體人里，大概馬東是變化最少的一個，或許他從來也不覺得自己在央視中。

除了這些人，擔任找鋼網高級副總裁的郎永淳、成立優米網的王利芬、成立個人工作室在不同領域發力的崔永元、出任香蕉計劃體育CEO的段暄、做自媒體的王凱、創立足球培訓O2O項目「動吧」的黃健翔……在這個央視創業人名單上，還有更多名聲響亮的人存在。

央視是一個AB面共存的載體。

一方面，它曾經承載著最霸道的平台背書，吸引對媒體懷有熱忱的人的憧憬；另一方面，它如同煉獄般磨練著每個人的意志、能力。媒體行業是一個資本和流量挑逗追逐的貓鼠遊戲。隨著媒體形式的變革加劇，央視的背書吸引力勢必下降，那些從千軍萬馬中淌出一條血路的央視媒體人走到半路，遇到現實和理想的衝突，薪酬和市場的差距，雄心壯志和規則內的束縛，離開未必是個錯誤的決定。

當他們重新作為個體，投入到市場經濟的殘酷競爭中，平台將不再作為他們的保護傘，而從平台中他們獲取的能力、閱歷、資源、人脈，才是央視人再次陣前殺敵的制勝武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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