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沒電真好
夏夜，沒電真好
文／黨采虎
小區突然停電，門外傳來一片噓聲，坐在房間沙發上看電視的我，眼前一片漆黑，或許是小區的變壓器因負荷過重壞了，甚或是其它別的原因。過慣了開著空調度炎夏的舒服日子，一忽兒便變得無所適從起來。
起身去涼台，推開窗戶玻璃，讓夜風進來，感覺是別樣的清爽。已經說不上來有多久未打開過窗戶了，借著敏感的鼻息，竟然享受到了久違的泥土芳香，說不上來這久違的泥土芳香，是來自眼前未及清理的窗檯縫隙的浮塵，還是來自遙遠的它方，索性推了窗紗，讓沒電的夜色，無遮無攔的湧進房間。
一瓣書香
夏天，沒電的夜晚才說得上是真正的夜晚。微風涌著熱浪，熱浪伴著微風，夏夜還原了它的本來面目：四周，雖然是黑乎乎的，但卻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靜，曾幾何時，那聽得到的、遠方傳來的、一陣緊似一陣的蛙鳴，那聯想得來的、鄉村田野間、蟋蟀一場又一場的清唱，那看得見的、提著燈籠匆匆忙忙遊走在故鄉河岸邊、一撥又一撥的螢火蟲——而今看起來，一切的一切，竟都是由於有電的緣故，才被靜靜的蟄伏在了夜的燈火和喧囂里。
沒電的夏夜真好。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盯著窗帘，期盼著一絲涼爽的風讓它擺動。
靜靜地坐著、期待著。窗外繁星點點，微弱的星光，搖曳著窗外樹影，透過薄紗恍恍惚惚的飄了進來，小屋不再清晰、變得朦朧靜謐起來。蚊子開始活躍，貼著我的臉頰，繞著我的頭頂，嗡嗡嚶嚶在我耳邊穿梭；我聞到了下午才灑過水的窗檯前，那叢綠茵茵的草坪帶著初開荷花的清香，我聽見了躲在窗前那一棵棵銀杏樹間、習慣了燈光倍伴入睡的小鳥，由於停電帶給他們的騷動和不安。
說不上來，已有多少天，多少年，沒有這般領略過沒電的夏天夜晚了。兒時記憶，總是在不經意間一次意外刺激中，會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我的童年，想起酷暑炎熱下故鄉的夏夜和土坯房來，厚厚的牆壁，支撐起的人字形的瓦房，再毒的太陽也曬不透，奈何它不得。
一瓣書香
記得那時候故鄉的電極缺，人也沒有現在這般忙碌，有風的夏夜更是不多見。沒風沒電的夜晚，天一擦黑，我就急急忙忙搬來一條小方凳到門口大槐樹下，聚攏在母親和左鄰右捨身邊乘涼，聽他們海闊天空的閑諞，一任枝蔓的聊著家事農事，期盼一場夜風的來臨，困了，就回到母親身邊，靜靜地依偎在母親的懷裡，枕在母親的胳膊上，眯著眼透過樹的縫隙，看掛在天上的那輪月亮，幻想著夜深人靜時，會有一陣涼爽的風吹來陪我。那月亮，純凈得如一汪水，水裡面有舞袖挑燈的嫦娥，還有那棵神奇的桂花樹，母親輕輕地為我搖著蒲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漸漸的，困極了，我的眼皮開始打起架來，但就是翻來覆去不願睡去，我總操心自己一旦睡去，會誤了涼爽的風吹來，母親知曉我的心思，拍著我的頭笑著安慰我說：睡吧，心靜自然就涼了，待會風就會來的。昨晚風來了嗎？第二天我醒來發現自己總在土坯房的炕上，但還是不忘要問母親的。來過了，母親說：不信，你用手摸摸牆就知道了，昨晚風大，把牆都吹了透涼，看你睡得多香。我用手摸摸眼前的土坯牆，果真信了。多年後，我一直在想，沒電的故鄉夏夜，咋就感覺不到熱？風，咋就總是在我睡著了的時候悄悄的來，醒來的時候，就又悄悄的去了呢？
電來了，小區內一片沸騰。我起身關窗，無意間看到窗帘擺動，一縷微風已在不知不覺中悄然走進了我的小屋。
呵，夏夜，有風便好，沒電，豈不更好？
作者往期文章
作者簡介：黨采虎，陝西富平人，1992年出小說集《小草》，2012年出小說集《蘆花公雞》獲第二屆「益民文學獎」，中篇小說《是非花子》獲第二屆「杜鵬程文學獎」。先後有30餘篇小說、散文在省、市文學刊物發表，任富平縣作家協會副主席，供職於富平縣國家稅務局。
本期責編：張 頡
（文中圖片來自網路，感謝原創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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